這哪里是老板？這分明是祖宗！喜怒無常的活祖宗！伺候他？這簡直是刀尖上跳舞，隨時可能粉身碎骨！明玉的內(nèi)心在瘋狂尖叫。

胤礽胸膛劇烈起伏著，顯然怒氣未消，陰鷙的目光掃過跪了一地的宮人，最后落在了唯一還站著的明玉身上。那目光冰冷銳利，帶著審視和遷怒的意味，仿佛在說：看看你管的好地方！

明玉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巨大的求生欲瞬間壓倒了恐懼。不能慌！必須滅火！不然這把火隨時可能燒到自己頭上！ 明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臉上迅速換上最溫順、最關(guān)切的表情，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和自責。

明玉沒有去看胤礽，反而快步走到跪著的秋月身邊，蹲下身（這動作其實有點不合規(guī)矩，但此刻顧不上了），用帕子輕輕擦去她臉上濺到的茶水（幸好溫度不高），聲音輕柔卻清晰地安撫道：“別怕，快起來?！?然后明玉抬頭看向胤礽，姿態(tài)放得極低，聲音帶著懇切：

“太子爺息怒！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昨日病著，疏忽了管教，才讓這些奴才們愈發(fā)憊懶，連杯茶都伺候不好！驚擾了太子爺，臣妾罪該萬死！” 明玉把責任全攬在自己頭上，姿態(tài)卑微，“秋月做事一向穩(wěn)妥，許是今日太子爺在外頭受了寒氣，回來想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她心急了些，水溫沒掌握好。太子爺您大人大量，念在她初犯，饒了她這一回吧？” 明玉一邊說，一邊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逼得眼圈微微發(fā)紅，顯得無比自責和惶恐。

胤礽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盯著她，那眼神銳利得像是要把她剖開，看看里面到底藏著什么心思。

明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覺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來。她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微微仰頭看著胤礽，眼神里全是懇求和卑微的順從，努力扮演著一個因為沒管好手下而驚慌失措、急于平息丈夫怒火的妻子角色。奧斯卡影后，二次上線！拼了！

時間仿佛再次凝固。跪在地上的宮人們更是連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明玉感覺自己的腿快要蹲麻了，胤礽才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他移開了那冰冷的視線，似乎對明玉這副“認罪伏法”的姿態(tài)還算受用，怒氣也消減了一絲，但語氣依舊惡劣：“哼！你倒是會做好人！身為太子妃，連宮里的奴才都約束不好，要你何用？”

“呼……” 明玉暗自松了口氣。罵我總比直接打殺秋月強！這關(guān)暫時過了！ 她連忙順著桿子往下爬，姿態(tài)更加謙卑：“太子爺教訓得是！臣妾知錯！定當嚴加管束，再不敢有絲毫懈??！請?zhí)訝斚⑴Ｖ佚報w！” 明玉一邊說，一邊悄悄給秋月使了個眼色。

秋月也是個機靈的，立刻反應(yīng)過來，再次對著胤礽的方向重重磕頭，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哭腔：“謝太子爺恩典！謝太子妃娘娘恩典！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胤礽不耐煩地揮揮手：“滾下去！都滾下去！看著就煩！” 他顯然被剛才這一通鬧得更加心煩意亂。

“是！是！” 秋月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其他跪著的宮人也大氣不敢出地魚貫退下。暖閣里瞬間只剩下明玉、胤礽和胤礽身后侍立著的、眼觀鼻鼻觀心的秦德安。

明玉也想趕緊溜之大吉，但看著胤礽那依舊陰沉的臉色，她知道現(xiàn)在還不能走。甲方爸爸明顯氣沒順，隨時可能找后賬！她只能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走到離胤礽幾步遠的地方，垂手侍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默念：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胤礽靠在太師椅上，閉著眼，手指煩躁地揉著太陽穴。暖閣里只剩下更漏滴答的聲音和他略顯粗重的呼吸聲。明玉偷偷抬眼覷他。褪去了剛才的暴戾，此刻的胤礽眉頭緊鎖，臉上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郁？那是一種被沉重壓力包裹的、無處發(fā)泄的煩躁。

看來在外面（康熙那里）受了氣？明玉敏銳地猜測。把氣撒在宮人身上？呵，典型的無能狂怒！ 明玉心底鄙夷，但臉上依舊保持著恭順的面具。

“站著干什么？木頭樁子一樣！” 胤礽突然睜開眼，沒好氣地呵斥道。

明玉嚇得一激靈，連忙道：“臣妾……臣妾怕擾了太子爺清靜?！?/p>

“清靜？” 胤礽嗤笑一聲，帶著濃濃的諷刺，“這毓慶宮，什么時候有過清靜？” 他目光掃過明玉那副謹小慎微的樣子，似乎覺得有些無趣，又有些莫名的煩躁，“你……” 他頓了頓，眼神帶著審視，“剛才在皇阿瑪面前，倒是挺能說的？采花？嗯？” 他又提起了這茬，語氣帶著玩味和探究。

明玉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這茬還沒翻篇？！ 明玉立刻低下頭，做出惶恐狀：“臣妾……臣妾愚鈍，當時心慌意亂，只想著請罪……言語無狀，請?zhí)訝斬熈P！” 明玉再次祭出“認罪”大法。

胤礽盯著她看了半晌，那目光似乎想穿透明玉她溫順的表象。明玉感覺自己像被放在顯微鏡下觀察的標本，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算了，” 胤礽最終似乎失去了興趣，有些厭煩地揮揮手，“以后說話過過腦子。孤乏了，你退下吧?！?/p>

“是！臣妾告退?！?明玉如聆仙音，立刻行了個禮，保持著恭謹?shù)淖藨B(tài)，一步步后退著退出了暖閣。直到門簾在她身后落下，隔絕了胤礽的視線，明玉才感覺重新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雖然這自由也是假的）。

總算活著出來了！ 明玉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感覺整個人都快虛脫了。伺候這位爺，簡直比連續(xù)加班72小時還累！ 她望著毓慶宮暮色四合的天空，感覺前途一片灰暗。

回到自己的東暖閣，翠云和紅袖立刻圍了上來，臉上都帶著后怕和擔憂。

“娘娘，您沒事吧？剛才可嚇死奴婢了！” 紅袖拍著胸口。

明玉搖搖頭，癱坐在炕上，有氣無力：“我還死不了?！?明玉頓了頓，看著兩人，壓低聲音，無比嚴肅地說：“翠云，紅袖，你們記住，在這毓慶宮，第一條鐵律就是：太子爺就是天！他高興了，我們才能有好日子過！他不高興了……” 明玉想起剛才那飛濺的茶水和秋月慘白的臉，心有余悸，“……誰都別想好過！以后伺候太子爺，務(wù)必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一絲一毫的差錯都不能有！明白嗎？”

“是！奴婢明白！” 翠云和紅袖連忙應(yīng)聲，臉色都白了。

“還有，” 明玉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那個秋月……讓她這兩天避著點太子爺，去干點別的差事。今天的事，她嚇得不輕?！?/p>

“娘娘心善?！?翠云低聲道。

“心善？” 明玉苦笑一聲，**這哪是心善？這是風險管理！萬一秋月再出錯，胤礽肯定連她這個主子一起算賬！** “行了，我累了，想歇會兒。晚膳……隨便弄點清淡的端進來就行?！?她現(xiàn)在只想一個人靜靜。

打發(fā)走了宮女，明玉獨自一人躺在炕上。夜色籠罩下來，暖閣里沒有點燈，只有窗外廊下燈籠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聲。

疲憊如同潮水般將明玉淹沒。身體的累，心神的累，還有對未來那無邊無際的恐懼和茫然。乾清宮康熙那深不可測的威壓，毓慶宮胤礽那喜怒無常的暴戾，還有那堆積如山的規(guī)矩、名冊、賬冊……像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

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一滴冰涼的眼淚順著眼角無聲地滑落，浸入鬢角。**明玉，你真的能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活下去嗎？**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明玉的心臟。

不！不行！ 另一個聲音在她心底嘶吼。不能認輸！想想肥宅快樂水！想想空調(diào)WIFI！想想陽光沙灘！雖然都沒有！但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萬一熬死了胤礽，熬死了康熙，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呢？ 雖然知道這個希望渺茫得可笑，但這微弱的、近乎自欺欺人的光，卻成了支撐明玉她此刻唯一的力量。

明玉擦掉眼淚，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钕氯?！必須活下去！她翻了個身，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令人窒息的東西。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至少，今天在康熙和胤礽面前，我都茍住了！這就是勝利！明玉給自己打著氣，在無邊的疲憊和黑暗中，沉沉睡去。夢里，似乎有自由的風，和久違的、屬于二十一世紀的光。

晨光熹微，透過毓慶宮東暖閣糊著高麗紙的窗欞，在室內(nèi)投下斑駁的光影。卯時初刻（清晨五點），明玉就被翠縷和紅袖從并不安穩(wěn)的夢境中喚醒。身體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眼皮也澀得厲害，但一想到昨夜胤礽那陰沉的臉色和隨時可能降臨的“抽查”，她硬是咬著牙，強迫自己坐了起來。

社畜的命也是命??！ 明玉在心底哀嚎，古代上班打卡比996還狠！凌晨五點！天都沒亮透！雖然滿腹牢騷，臉上卻不敢有半分顯露。在翠云和紅袖的伺候下，一層層穿上繁復的旗裝——今天要去后宮拜見各位妃嬪主位，穿著打扮半點馬虎不得。選了一件相對低調(diào)但不失身份的湖藍色織錦緞旗裝，領(lǐng)口袖口滾著銀線繡的纏枝蓮紋，配上同色系的襯衣襯褲。頭上的兩把頭梳得一絲不茍，簪了幾支點翠珠花和一支赤金嵌藍寶石的步搖，流蘇隨著動作輕輕搖曳，端莊中透著一絲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