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貴人微微屈膝,聲音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嬪妾帶公主出去散散步,晚上一定把她送回來?;屎竽沁?,嬪妾自會去回話,斷不會讓娘娘為難?!?/p>
年世蘭沒接話,只望著她,唇邊噙著一抹淺淡的笑。
那笑意落在眼底,辨不出是縱容還是審視,像蒙著層薄霧的湖面,讓人看不透深淺。
欣貴人被她看得有些局促,抱著緋昀的手臂緊了緊,又福了一禮,才轉(zhuǎn)身往外走。
緋昀趴在欣貴人肩頭,小腦袋還在一抽一抽的,眼睛卻直勾勾地望著年世蘭,嘴里含糊地喊著“額娘”,那委屈的模樣,像只被搶了窩的小獸。
年世蘭坐在軟榻上,指尖輕輕敲著榻沿,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暖閣門口,才緩緩收回目光。
“娘娘,欣貴人抱著緋昀公主走了?!表炛缀跏切∨苤M來,鬢邊的碎發(fā)都有些亂了,語氣里帶著幾分急惶,“奴才瞧著緋昀公主還在哭,會不會……”
“無妨。”年世蘭打斷她,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晚上自會送回來的。”
她抬手端過桌上的茶盞,茶湯里映出她清冽的眉眼,“皇后打緋昀的主意,早在我意料之中。緋昀生辰在即,她怎肯讓我借著這個由頭踏出翊坤宮半步?”
暖閣里的銀絲炭燒得正旺,空氣里浮著淡淡的玫瑰露香,是年世蘭慣用的熏香。
頌芝看著自家主子從容的側(cè)臉,心里的慌亂漸漸定了些:“可娘娘您……”
“我出不出這翊坤宮,從來由不得旁人做主?!蹦晔捞m呷了口茶,眼底閃過一絲銳光,像出鞘的匕首,“皇后想攔?她還沒這個本事?!?/p>
景仁宮的暖閣里,氣氛卻透著幾分凝重。
剪秋捧著剛沏好的雨前龍井,小心翼翼地遞到皇后面前,壓低了聲音:“娘娘,剛得了信,欣貴人把緋昀公主從翊坤宮接走了。”
皇后正捻著串東珠手串,珠子相撞發(fā)出細碎的輕響。
她聞言,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那笑意卻沒達眼底:“華貴妃自然不會真的在意。”
剪秋有些不解,垂手站在一旁:“娘娘何以見得?緋昀公主雖說不是貴妃親生,可養(yǎng)在身邊快一年了,總該有些情分?!?/p>
“情分?”皇后嗤笑一聲,指尖劃過冰涼的東珠,“在年世蘭眼里,最要緊的從來不是這些。她如今有了珞寧,那是她的親骨肉,是年家的血脈。有珞寧在,緋昀于她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玩意兒?!?/p>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窗外的臘梅枝上,那枝干光禿禿的,卻透著股韌勁:
“欣貴人是緋昀的生母,哪個做娘的不想把孩子留在身邊?更別提她還盼著緋昀能有個好前程?!被屎蟮恼Z氣里帶著幾分篤定,“她不會真的把緋昀帶走,頂多是白天接去逗弄片刻,晚上還得送回翊坤宮?!?/p>
剪秋這才恍然,點頭道:“娘娘是想借著緋昀,絆住華貴妃,不讓她輕易出來?”
“正是?!被屎箢h首,指尖的手串轉(zhuǎn)得更快了,“年世蘭性子烈,若是強攔著不讓她為緋昀操辦生辰,她定會鬧起來。倒不如讓欣貴人出面,既合了‘母女團聚’的情理,又能名正言順地把她困在翊坤宮,她總不好跟緋昀的生母爭孩子吧?”
她抬眼看向剪秋,眼底閃過一絲算計:“至于劉貴人……最近雖得寵,可還得再看看。她當年懷過龍?zhí)ィy保這次不會再生別的心思,你盯緊些?!?/p>
剪秋忙應道:“是,奴婢記下了。”她頓了頓,又道,“說來也奇,自從劉貴人得寵,莞嬪那邊就更沉寂了,怕是……回天無力了吧?”
皇后搖了搖頭,端起茶盞抿了口:“未必。莞嬪雖看著柔弱,骨子里卻有股韌勁。時間還短,且等等看?!?/p>
永和宮的偏殿里,卻透著股不同尋常的寒意。
劉鶯鶯坐在窗邊的玫瑰椅上,手里捏著塊素色的帕子,帕角都快被絞出了洞。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風卷著落葉,打著旋兒撞在窗欞上,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誰在低聲哭泣。
“小主,咱們……真的要這么做嗎?”思雯站在她身后,聲音里帶著幾分猶豫,指尖緊張地絞著衣袖,“華貴妃如今雖在禁足,可年家勢大,皇上也還顧忌著,咱們?nèi)羰恰?/p>
劉鶯鶯緩緩轉(zhuǎn)過頭,臉上沒什么表情,可那雙眼睛里,卻翻涌著壓抑了兩年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冰棱:“扳不倒她,給她下點絆子也好?!?/p>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股咬牙切齒的狠勁:“當年我的孩子沒了,所有證據(jù)都指向她年世蘭。她不承認,皇上也信她,我能怎么辦?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繼續(xù)在宮里呼風喚雨,而我……”
她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在那偏僻宮苑里,日日對著四面墻,連孩子的百日都沒能過?!?/p>
“可當年的事,畢竟還有疑點……”思雯還想勸,卻被劉鶯鶯冷冷打斷。
“疑點?”劉鶯鶯笑了,那笑聲里滿是悲涼,“就算不全是她親手做的,也脫不了干系!”
“她當年是怎么處處針對我,怎么在皇上面前擠兌我,你忘了嗎?我沒忘。”她深吸一口氣,眼底的恨意漸漸凝成決絕,“我不在乎皇后怎么想,也不在乎能不能復寵,我只要她不好過?!?/p>
思雯見她態(tài)度堅決,知道再勸也無用,只得低下頭:“奴婢知道了,這就去準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