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下的石板路帶著經(jīng)年累月的涼意,顧沉舟的機械臂剛觸到鐘樓大門的銅環(huán),全息屏上的腦波圖譜就劇烈波動起來——那些跳躍的線條像被拉長的鐘擺,每一次晃動都帶著細碎的嗡鳴,仿佛有無數(shù)個時間在耳邊重疊。
“時間在這里是亂的?!?/p>
他指尖劃過屏幕,調(diào)出一串錯亂的數(shù)字:“有人把‘如果’藏在了鐘擺里,每個‘如果’都在拉扯時間線?!?/p>
話音未落,鐘樓頂端突然傳來鐘鳴,明明停在三點十七分的時鐘,指針竟開始倒轉(zhuǎn),將影子拖成扭曲的長線。
沈星野的電磁槍突然自動充能,槍身映出個奔跑的小男孩,手里攥著張揉皺的電影票,票面上的時間正是三點十七分。
“是我?!?/p>
他盯著那影像,“十歲那年約了人看電影,結(jié)果被作業(yè)困住,等跑到影院,電影已經(jīng)散場了——我總在想,如果那天跑得快一點……”
鐘擺晃得更厲害了,紅線突然繃直,拉出個透明的場景:影院門口,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攥著兩張票,等到路燈亮起才慢慢離開,票根被風(fēng)卷走時,上面還沾著她沒忍住的眼淚。
“如果能重來,我會先翻墻出去?!?/p>
沈星野的聲音有些悶,電磁槍射出的電流纏繞上鐘擺的紅線,那些倒轉(zhuǎn)的指針突然頓住,在空氣中劃出淡淡的光斑,像無數(shù)個未完成的約定。
蘇硯的金紅色火苗在掌心跳動,映出鐘樓墻壁上的刻痕——是她十五歲時的字跡,歪歪扭扭寫著“今天要去看外婆”,下面卻劃了道深深的橫線。
“那天我和朋友去了游樂場?!彼讣夥鬟^刻痕,火苗突然竄高,在墻上投出個佝僂的身影,老人坐在門口的石凳上,手里攥著包桂花糖,從清晨等到日暮。
“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次機會……”她的聲音被鐘鳴打斷,火苗突然化作金蝶,穿過墻壁飛向遠方,墻面上的刻痕漸漸淡去,露出后面新的字跡:“外婆,桂花糖的味道我記住了?!?/p>
林小滿的藤蔓纏著鐘樓的避雷針,藤蔓上的紅繩與鐘擺的紅線慢慢相觸,激起細碎的光粒。她看見十歲的自己站在巷口,手里攥著給外婆的繡繃,卻因為怕被嘲笑針腳歪,遲遲不敢進門?!叭绻?dāng)時敢遞出去……”
藤蔓突然瘋長,穿過鐘樓的裂縫,在頂層的閣樓里纏住個落滿灰塵的木盒。
打開盒子,里面是個繡了一半的枕套,上面的桅子花剛繡好兩瓣,旁邊壓著張紙條,是外婆的字跡:“囡囡的針腳比蝴蝶還輕呢?!?/p>
“原來你看到了?!?/p>
林小滿的藤蔓輕輕顫抖,紅繩與紅線徹底纏繞在一起,倒轉(zhuǎn)的指針開始順時針轉(zhuǎn)動,將那些散落的光斑串成連貫的線條。
秦冽的符文刀插在鐘樓的基座上,刀身的紅光漫過整個建筑,那些錯亂的時間線漸漸歸位。
他看著刀身映出的畫面:十七歲的自己把錄取通知書藏在抽屜最深處,因為怕父親說“讀文科沒出息”,直到通知書泛黃也沒敢拿出來。
“如果當(dāng)時敢爭一句……”他拔刀時,紅光突然炸開,在空氣中拼出個模糊的身影,父親站在抽屜前,指尖劃過那張泛黃的紙,悄悄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在日記本里寫下:“小子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到底?!?/p>
顧沉舟的全息屏上,最后一個光點熄滅,彩虹冰融化率降到10%。鐘樓上的時鐘終于停在三點十七分,這一次,指針穩(wěn)穩(wěn)地指在那里,不再晃動。
鐘擺的紅線漸漸透明,化作漫天光塵,落在每個人的肩頭,像誰在輕輕拍著他們的背。
鏡子在鐘樓的陰影里浮現(xiàn),里面映出片無垠的星海,星子們排成星座的形狀,其中一顆最亮的星,旁邊綴著顆小小的伴星,像極了林小滿藤蔓上的紅繩與鐘擺的紅線。
“下一站,該去摘星星了?!鼻刭潦弥牡?,刀身的紅光里,星子們正在眨眼睛。
林小滿的藤蔓纏著那個木盒,蘇硯的掌心停著只金蝶,沈星野的電磁槍還在微微發(fā)燙。
他們跟著光塵走向鏡子,鐘樓上的時鐘輕輕敲響,三點十七分,不多不少,正好是此刻的時間。
鏡子合上時,星海傳來遙遠的歌聲,像無數(shù)個“如果”終于變成了“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