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男孩,緊緊抱著一個粗糙的孩童蠟像,聲音帶著粘稠的悲傷:“他死了?,F(xiàn)在我只有你了……你叫什、什么名字?”
蠟像的嘴唇似乎笨拙地動了動:“喬、喬……喬……”
“記住,”小男孩用力抹了把臉,聲音努力清晰,“你、你和我不一樣,你沒有口吃。我們再、再來練習(xí)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這一次,那蠟像發(fā)出的聲音清晰了許多:“喬治。我的名字叫喬治。”
然后,是更混亂的光影和巨響。地窖門被猛地拉開,刺眼的、從未感受過的強(qiáng)光洪水般涌入,瞬間撕裂了他熟悉的一切黑暗。
刺目的陽光灼燒著視網(wǎng)膜。
渾濁的空氣被涌入的新鮮氣流攪動,帶著陌生的塵土和草葉氣息。
他這才看清,他以為的廣闊“花園”,他統(tǒng)治的“王國”,原來只是這處散發(fā)著霉味和腐朽氣息的、狹窄逼仄的地下囚籠。
一個哭泣的婦人身影逆著光撲來,聲音尖銳而破碎:“孩子!我的孩子……終于找到你了!快和媽媽一起離開這里,永遠(yuǎn)離開這個鬼地方!”
小男孩的目光卻死死鎖在角落里那個小小的、被陽光照得有些融化的身影上?!皢讨巍?/p>
他喃喃道,掙脫婦人的手,“喬治……我要和喬、喬治一起走?!?/p>
一個高大的、帶著壓迫感的陰影擋住了光線,小男孩抬頭,發(fā)現(xiàn)是一位警官
“‘喬治’?你是指這個小蠟像吧?!本佥p易地將蠟像從角落拾起。
“喬治!請、請還給我——”小男孩的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發(fā)顫。
警探俯下身,陰影幾乎將男孩完全籠罩:“別著急,小家伙,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獵犬般的耐心,“‘蠟像’去哪里了?”
小男孩茫然地?fù)u頭:“‘蠟像’……?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呵呵?!本桨l(fā)出一聲短促的冷笑,“你真不知道?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彼瘟嘶问种械男∠炏?,“這個蠟像,是怎么來的?”
小男孩被那冰冷的目光刺得瑟縮了一下,本能地尋求庇護(hù):“媽媽……我、我害怕?!?/p>
哭泣的婦人瞬間挺直了腰背,像一只被激怒的母獅,她一把將孩子護(hù)在身后,抬起尖削的下巴,眼神凌厲如刀鋒:“這位警探先生!”
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威嚴(yán),“請注意你說話的語氣!我的兒子剛經(jīng)歷了一場可怕的磨難,不是你的犯人!如果需要配合調(diào)查,歡迎隨時聯(lián)系我們的律師弗朗茲·阿特伍德先生?,F(xiàn)在,恕不奉陪!”
她不再看那警探一眼,緊緊牽起男孩的手,步伐堅定地離開了這片充滿腐朽和秘密的陰影。
在她身后,警探摩挲著粗糙的蠟像,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呵呵……有意思?!?/p>
————
“終于找到工作室了!”凌九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興奮,他難得地拍了拍24號的肩膀,“想不到你這家伙還挺有用的嘛!”
“?。渴恰菃帷?4號似乎有些不適應(yīng)這種直白的肯定,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紅暈,“……謝謝。”
諾倫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他的目光如同探針,迅速掃視著這間新發(fā)現(xiàn)的房間。又是一處被昏昧統(tǒng)治的所在。
墻角的壁燈茍延殘喘般閃爍著,將本就稀薄的月光染上了一層病態(tài)的灰翳??諝饫飶浡滔炗秃突覊m混合的沉悶氣味。
這里更像一個肢解場而非工作室——蠟制的手臂、腿腳、頭顱、軀干,如同被廢棄的玩偶零件,被隨意堆疊在長凳、覆滿污垢的工作臺以及冰冷的地板上,姿態(tài)扭曲,無聲訴說著某種殘酷。
凌九的目光掃過那些殘缺的蠟像部件,瞳孔猛地一縮,聲音瞬間低沉下去:“弗雷曼……小約翰……還有……四指盧克……”
他指著幾處特征明顯的殘肢,指尖微微顫抖,“這里放的……全是我在孤兒院認(rèn)識的人——”
“這樣一來,羅杰斯先生的嫌疑就坐實(shí)了?!卑瑵傻穆曇魩е环N事后的了然,他走到一堆蠟制手臂旁,伸出修長的手指,像檢查標(biāo)本般輕輕戳了戳斷口處
“嗯……手法很專業(yè),而且,”他湊近仔細(xì)看了看蠟質(zhì)內(nèi)部的紋理
“都有被做過‘特殊處理’的痕跡,這痕跡……和我在雕塑家協(xié)會勞作工坊里見到的樣本可不是一般的像??磥韰f(xié)會的人也脫不開干系呢?!?/p>
“果然……”凌九的拳頭狠狠攥緊,指節(jié)發(fā)白,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
“林晚的眼睛……也是被他……”強(qiáng)烈的恨意讓他幾乎無法說完,他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復(fù)仇的火焰
“我一定會找到他!替林晚報仇!”
“羅杰斯當(dāng)然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艾澤直起身,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在此之前,我們得先找到《春》才行。線索優(yōu)先,小老鼠?!?/p>
“找東西我最在行了!”24號像是急于證明自己的價值,立刻挺直了背,“包在我身上!”
諾倫的目光卻始終落在24號身上,眼里帶著審視:“24小姐,”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像一把精準(zhǔn)的手術(shù)刀,“有個問題我一直很在意——你,為什么會從蠟像里爬出來?”
“我……”24號的眼神瞬間又變得迷?;靵y,她痛苦地按了按太陽穴
“抱歉……我感覺很混亂。最近總是這樣,渾渾噩噩的……我記得我之前……好像被做成了蠟像,不知道在這里放了多久……”
“然后,忽然間,我感覺……我能動了,能呼吸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夢囈般的困惑。
“然后你就跟個女鬼似的,”凌九沒好氣地接話,“從那蠟像肚子里爬了出來,嚇我們一跳!”
“是……是的?!?4號瑟縮了一下,承認(rèn)道。
諾倫的問題并未停止“那么,剛才在陳列室,你為什么想要攻擊我們?”
“攻擊?”24號猛地抬頭,空洞的眼窩里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惶,“不!我不會打架!我……我不敢……”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身體抖得更厲害
“我知道了!你們……你們已經(jīng)和‘她’見過面了?”
她的聲音帶著恐懼
“雖然聽起來很荒謬……但那不是我!不……那也是我,只是……只是比較不正常的那部分……不對,其實(shí)……還有一個我……”她語無倫次,陷入更深的混亂,“一共有好幾個我……”
“真倒霉!”凌九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好不容易遇到個能帶路的,結(jié)果是個瘋子!”
諾倫突然抬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眼睛微微瞇起,側(cè)耳傾聽:“噓……前面有動靜,躲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