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拉利切斯手腕一抖,數(shù)張撲克牌如同擁有生命般激射而出,黑桃牌化作凝實的、邊緣鋒銳如刀的黑色能量利刃,切割著涌來的蠟像觸手。
紅心牌則在空中幻化出無數(shù)真假難辨、動作各異的“瑪拉利切斯”幻影,干擾著敵人的判斷,吸引火力。
艾澤拿起武器,加入戰(zhàn)斗
兩人背對背,配合行云流水,天衣無縫。戰(zhàn)斗節(jié)奏如同經(jīng)過千百次演練的交響樂,攻防轉(zhuǎn)換間帶著一種冰冷而致命的美感。
這絕非初次合作的陌生人能擁有的默契
艾澤的眼中帶著點迷茫
“不行!蠟像的數(shù)量太多了!”凌九揮動找到的斷棍,艱難地擊退一只撲來的蠟像斷臂,但更多的殘肢又攀附上來,“它們又又又爬上來了!”
諾倫也被數(shù)條蠟油觸手纏住,奮力掙扎:“不——!” 冰冷的蠟油再次如同貪婪的白色蛆蟲,迅速包裹住他的全身,瘋狂地吸吮著他手臂傷口滲出的鮮血。
那吸力似乎永無止境,帶著一種源自古老饑餓的瘋狂
就在這冰冷的蠟油即將再次淹沒口鼻,將他拖入窒息深淵的瞬間——
一股奇異的、難以言喻的感覺涌上諾倫心頭。
那蠟油吸吮的,不僅僅是他的血液……似乎還有……更深層的東西?
一種熟悉的、仿佛源自血脈深處的、無比親近卻又浩瀚無邊的氣息,透過那冰冷的蠟油,隱隱傳遞過來……
紛繁龐雜的記憶碎片,如同被強行撕開的畫卷,瞬間涌入諾倫的意識。
不僅僅是他的記憶——童年的孤寂、書頁的墨香、右眼銀之匙的冰冷……還有無數(shù)陌生人的面孔、歡笑、悲泣、絕望……快樂的、悲傷的、痛苦的……無數(shù)人的記憶洪流般沖刷著他的精神
諾倫感覺自己被卷入了一個幽深無垠的漩渦
這是……什么……?
意識仿佛被拋離了身體,在冰冷的蠟油包裹下,卻向著某個更加深邃、更加廣袤的維度墜落。不再是黑暗的地底,而是……如同置身于宇宙的深淵。冰冷,死寂,群星如同遙遠墓園的磷火。
像是宇宙深處、光年之外的存在,它并非來自未來,而是源于亙古的過往。它跨越了難以想象的星辰距離與時空壁壘,自那無法理解的遠方,送來一絲熟悉又無比陌生的……訊息。
意識繼續(xù)下潛,不斷深入……直到“觸摸”到了一些……“事物”。
無法用形狀描述,無法用語言界定。它們仿佛是某種意識的聚合體,由無數(shù)蒼老、低沉、仿佛由宇宙本身發(fā)出的聲音匯聚而成。
那聲音宏大如管風(fēng)琴的轟鳴,細微如弦樂的震顫,回蕩在諾倫感知到的整個“空間”。
然而,諾倫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他竟能“理解”這語言!并非通過詞匯或語法,而是一種本能的、直達本質(zhì)的“知曉”
這很奇怪……因為他確信自己從未聽過、也從未學(xué)習(xí)過這種語言!
不,不對……他聽過的!
記憶猛地閃回——在那輛列車上。那些低語、那些呢喃,那些曾讓他精神幾近崩潰的聲音碎片……就是這種語言的冰山一角
“它們”似乎也感知到了諾倫的存在。并非惡意,而是一種……審視,一種……呼喚?它們躁動著、吶喊著,又向著諾倫的意識發(fā)出無聲的邀請。
諾倫感覺自己漂浮在無垠的星海之中。無數(shù)流星——不,那是蘊含著難以想象信息與能量的光點——在他面前劃過,然后如同歸巢的飛鳥,紛紛涌進他的體內(nèi)
它們帶來的并非溫暖,而是一種……灼熱!一種仿佛要將靈魂和肉體都融化的、純粹的能量洪流。諾倫感覺自己如同被投入一輪由純粹光芒構(gòu)成的金色熔爐之中烘烤。
劇烈的痛苦席卷全身,但在這痛苦之后……一股前所未有的、澎湃洶涌的力量感,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沖刷著他的四肢百??!
意識涌動間,威廉那冷靜得近乎冷酷的聲音,伴隨著儀器規(guī)律的、如同生命倒計時的“滴答”聲,似有若無地縈繞在諾倫瀕臨極限的意識邊緣:
“……百分之98……99……裂隙即將關(guān)閉……再堅持……五分鐘……”
隨后,是一聲清晰的、帶著安撫意味的貓叫。
“喵~”
“唔??!”諾倫猛地睜開雙眼!眼中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就在睜眼的瞬間,覆蓋在裂隙之上的銀色咒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開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浮動、旋轉(zhuǎn)、重組
隨后,它們?nèi)缤稽c燃的導(dǎo)火索,一齊釋放出無法直視的、足以撕裂一切黑暗的耀眼銀光,那光芒瞬間點亮了裂隙的每一個角落,甚至穿透了翻涌的黑霧
威廉緊盯著儀器上最后跳動的數(shù)字,緊繃的下頜線終于微微放松,他輕舒一口氣,朝著眾人,尤其是諾倫的方向,贊許地點了點頭:“干得漂亮。裂隙……關(guān)閉成功?!?/p>
然而,他立刻又恢復(fù)了警醒:“不過還不能掉以輕心。裂隙閉合前的瞬間,往往是能量反噬最劇烈、最危險的時候!”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
轟隆隆隆——?。。?!
大地深處傳來絕望而狂暴的咆哮。整個空間劇烈地震顫起來,裂隙如同瀕死的巨獸,瘋狂地扭動著龐大的身軀
漆黑粘稠、如同石油般的融蝕粘液從裂隙邊緣奔涌而出。伴隨著粘液涌出的,是那些依附于裂隙力量存在的蠟像們,開始不可逆轉(zhuǎn)的融化
象征永恒藝術(shù)的面具開始剝落,露出殘酷的真實——
淺笑的淑女蠟像融化扭曲,現(xiàn)出下方一張因痛苦而猙獰、哭嚎著尋找丟失孩子的母親面孔。
迷人的紳士蠟像抽搐著融化,空洞的眼眶中再也流不出一滴虛假的眼淚,只剩下干涸的絕望。
天真的幼兒蠟像看著自己融化成蠟油的手臂,發(fā)出茫然無措的、無聲的尖叫。
“啊啊啊……我的手……”一個融化了半張臉的蠟像發(fā)出模糊的哀嚎。
“想起來了……全部想起來了……”另一個蠟像在融化中喃喃,眼中是無盡的痛苦和醒悟。
羅杰斯看著自己畢生的“杰作”在眼前崩塌、融化、現(xiàn)出被掩蓋的苦難真相,發(fā)出了心碎的哀鳴:“不!不……我的蠟像——!”
當(dāng)藝術(shù)之美被強行剝?nèi)ツ菍泳牡褡恋奶搨蚊婕?,其下掩蓋的殘酷真實,終于赤裸裸地展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
那些正在融化的蠟像們,它們的“哭嚎”并非無聲。無形的精神波動如同實質(zhì)的悲鳴,沖擊著每個人的意識。
它們一齊轉(zhuǎn)過頭,空洞或痛苦的目光,穿透了融化的蠟油,死死地、怨毒地瞪視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羅杰斯
喬治嚇得縮進羅杰斯懷里,蠟質(zhì)的聲音尖利刺耳:“看、看我們做什么!找密斯卡托尼克的小鬼算賬啊!再看喬治就挖掉你們的眼睛!”
話音未落,喬治的頭發(fā)和衣服,連同羅杰斯的衣角,忽然違反重力般輕盈地飄了起來!
“咦……?”喬治驚恐地看著自己脫離羅杰斯的臂彎,“為什么……我的身體也……”
他和那些同樣漂浮起來的、正在融化的蠟像殘骸一起,如同被無形巨手攫住,身不由己地飄向那正在劇烈收縮、散發(fā)著最后吸力的裂隙中心。
在漆黑粘液的映襯下,它們就像一群發(fā)光的水母,絕望地飄向那幽深的地獄之口。
“喬治!快回來!”羅杰斯驚恐地撲過去,死死拽住喬治的腿。但更多的、融化的蠟像殘肢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纏繞上羅杰斯的身體,將他一同拖向裂隙!
“大人!您一定有辦法救喬治的……對吧?!您答應(yīng)過喬治的!”喬治在羅杰斯懷里尖叫,蠟質(zhì)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實的恐懼。
“這就是你一直逃避的東西吧,羅杰斯。”諾倫的聲音平靜地響起,穿透混亂的悲鳴。他站在銀光之中,目光如同審判者般俯視著掙扎的羅杰斯,話語直指核心
“我早就說過了:你不能永遠假裝它們都不存在。這些痛苦,這些被你強行‘凝固’的絕望,它們一直都在?!?/p>
羅杰斯被蠟油纏住,絕望地看著懷中正在加速融化的喬治,又看向周圍崩塌的蠟像“王國”,聲音破碎而空洞
“我花了二、二十多年,就這樣全都……消失了?”他發(fā)出一陣神經(jīng)質(zhì)的低笑,“呵呵……呵呵呵……假的吧……這一切……都是假的吧……”
它們當(dāng)然不是假的,它們只是太蒼白了。
音樂、繪畫、雕像……所有的美和藝術(shù),在真實的苦難面前都是蒼白的。
羅杰斯停止了掙扎,仿佛被這句話抽干了所有力氣。他跪倒在粘稠的蠟油和融蝕粘液中,顫抖著捧起懷中已經(jīng)開始融化、只有一雙灰綠色眼睛不受影響的喬治。
“這場噩夢……會結(jié)束的……”羅杰斯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仿佛在安慰懷中的孩子,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我會修、修好你的……我發(fā)誓……”他低下頭,額頭抵在喬治冰冷的蠟質(zhì)額頭上。
“嗚嗚嗚……痛……好痛……”喬治發(fā)出最后的、微弱的嗚咽。
油蠟貪婪地吸附在羅杰斯的手臂上,如同尋找巢穴的白色螞蟻,刺入皮膚,朝著更深處不斷蔓延、侵蝕。
然而羅杰斯卻仿佛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他只是悲傷地、專注地凝視著喬治——更準(zhǔn)確地說,是凝視著喬治那雙正在失去光澤的灰綠色眼睛。
曾有七十多個悶熱難耐的夏天,他都在工作室昏暗的燭光下,望著這雙眼睛完成雕刻。那灰綠色的眼瞳深處,在燭火搖曳下才能看清的、如同水波般一圈圈漾開的淺色虹膜……像溫柔的漩渦,也像一座他永遠無法走出去的……愛的迷宮。
他從中看到了初,也看到了終。
“我不會讓你離開的……”羅杰斯的聲音低得如同嘆息,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蠟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