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風帶著融雪的濕冷,把科克沃斯的煤煙吹得七零八落。西弗勒斯蹲在老橡樹后,看著莉莉從樹林那頭跑過來,辮子上的紅絲帶在灰撲撲的背景里格外顯眼。
這是他們秘密見面的第三周。自從那晚信號燈變色后,莉莉幾乎每天都會找借口溜出來。有時帶塊偷藏的餅干,有時拿本畫滿涂鴉的筆記本,更多時候只是坐在他身邊,聽他講魔藥書里的故事。
“我?guī)Я撕脰|西?!崩蚶颢I寶似的從口袋里掏出個小鐵盒,打開后里面是幾塊彩色的糖紙,“這是我爸爸從倫敦帶回來的,水果味的。你看這紙,是不是能當書簽?”
西弗勒斯拿起一張金色的糖紙,陽光透過糖紙照在他手背上,映出細碎的光斑。他想起母親藏在閣樓里的那枚銀瓶塞,上面刻著的“P”字在光線下也會發(fā)出這樣的光澤。
“普林斯家的紋章上,有類似的金線?!彼麩o意識地說,指尖摩挲著糖紙上的花紋,“我媽媽說的,她家以前是做藥劑瓶的,瓶身上會用金線描花紋。”
“真的嗎?”莉莉湊近了些,呼吸里有薄荷糖的味道,“那你媽媽一定是個很美的貴婦人吧?就像童話里的公主?!?/p>
西弗勒斯的喉嚨哽了一下。他想起母親現(xiàn)在的樣子——灰敗的頭發(fā),眼角的皺紋,還有手臂上新舊交疊的淤青。貴婦人?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嫁給我爸爸后,就不是了?!彼烟羌埲M魔藥書,正好夾在“縮身藥水”那一頁,“普林斯家不認她了,因為她嫁給了麻瓜。”
莉莉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輕聲說:“我媽媽說,愛情能戰(zhàn)勝一切。但我覺得,她好像不太相信自己說的話?!?/p>
西弗勒斯沒接話。他見過太多“愛情”的樣子——托比亞酒后的拳頭,母親躲閃的眼神,還有巷口那個總是被丈夫打的洗衣婦。這些“愛情”里沒有金線,只有生銹的鎖鏈。
“我們還是試試那個清潔咒吧?!彼_書,指著其中一頁,“上次可能是步驟錯了,書里說要在滿月時做?!?/p>
今晚就是滿月。
他們在樹林深處的小溪邊擺開“道具”:西弗勒斯從家里偷拿的肥皂頭,莉莉帶來的舊手帕,還有一小撮曬干的薰衣草。按照書上的說法,要在月光灑進水面時,把材料放進水里,默念三遍清潔咒的口訣。
“書上的咒語是拉丁文。”西弗勒斯指著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母,“我媽媽教過我?guī)讉€詞,這個大概是‘潔凈’的意思?!?/p>
月亮升起來時,溪水變成了銀色。西弗勒斯捧著那些材料,站在溪邊的石頭上。莉莉站在他身后,緊張得攥著衣角。
“準備好了嗎?”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莉莉用力點頭,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氣,把肥皂頭、薰衣草和那塊臟手帕放進溪水里。他盯著水面,默念起母親教過的拉丁文單詞。一遍,兩遍,三遍。
水面泛起漣漪,月光在波紋里碎成一片銀鱗。但手帕還是臟的,肥皂頭也只是慢慢融化,沒有任何奇跡發(fā)生。
“又失敗了?!崩蚶虻穆曇衾餄M是失望,她撿起那塊手帕,上面的污漬一點沒少。
西弗勒斯盯著溪水,心里有點發(fā)堵。為什么信號燈能變色,薄荷草能復活,偏偏正經的魔法藥劑總是失敗?難道他真的沒有天賦,那些成功只是巧合?
“也許是我們沒有魔杖?!崩蚶蛲蝗徽f,撿起上次那根樹枝遞給她,“書里的巫師都有魔杖,說不定沒有魔杖就用不了魔法。”
西弗勒斯接過樹枝,剛想說“那上次信號燈怎么解釋”,就聽見樹林外傳來腳步聲。兩人同時僵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慌。
“莉莉!你在這里干什么?!”
是伊萬斯先生的聲音,憤怒中帶著焦急。西弗勒斯立刻拉著莉莉躲到一棵粗壯的橡樹后,心臟狂跳得像要撞破肋骨。
手電筒的光柱在樹林里掃來掃去,伴隨著佩妮尖細的聲音:“我就說她肯定在這里!爸爸,你看,那個怪物也在!”
光柱突然照在他們藏身的橡樹樹干上,離西弗勒斯的臉只有幾寸遠。他下意識地把莉莉往身后拉了拉,握緊了手里的樹枝。
“出來!”伊萬斯先生的聲音就在樹后,“莉莉·伊萬斯,我數到三!”
莉莉的身體在發(fā)抖,她抓著西弗勒斯的袖子,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里。“怎么辦?”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爸爸會打死我的?!?/p>
西弗勒斯咬了咬牙,推了莉莉一把:“你從后面跑,順著小溪往下游,那里有個洞能藏人。”
“那你呢?”
“我引開他們?!彼涯歉鶚渲θM莉莉手里,“快!”
莉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著唇,貓著腰鉆進了溪邊的灌木叢。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氣,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扔向樹林的另一個方向。
“那邊!”佩妮尖叫起來。
手電筒的光柱立刻轉了過去。伊萬斯先生罵了句臟話,腳步聲朝著石頭落地的方向跑去。西弗勒斯趁機往相反的方向跑,沒跑幾步就被樹根絆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膝蓋傳來鉆心的疼,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后領。
“好啊,果然是你這個小雜種!”伊萬斯先生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他把西弗勒斯拽起來,像拎著只小貓,“天天勾引我女兒,還教她搞這些鬼把戲!”
西弗勒斯的膝蓋在流血,混著泥土粘在褲子上。他看著伊萬斯先生憤怒的眼睛,突然想起了托比亞——每次父親喝醉時,眼里也是這種混合著厭惡和恐懼的神情。
“我沒有?!彼е勒f,血沫子在嘴里散開。
“還敢嘴硬!”伊萬斯先生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西弗勒斯疼得蜷縮起來,像只被踩住的蝦。他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在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