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弗終于拿回管家權(quán),連日來府中仆婦與管事們?nèi)邕^江之鯽般在東院進(jìn)進(jìn)出出。這讓她一掃多年來的沉郁之氣,忙得腳不沾地,卻也興致勃勃。
這日她終于將搬家之事安排的七七八八,也不自覺的松了口氣。
“主母這幾日可真是辛苦了,里里外外都需要您操持。”劉媽媽一邊忙著給王若弗斟茶,一邊熱絡(luò)地說道,“眼見著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今日一早汴京那邊還傳了信,說是府衙里的內(nèi)宅也都整理好了,就等著主君和主母過去住呢?!?/p>
“如今再忙我也高興?!巴跞舾ッ蛄艘豢诓瑁€是開口道:“你說那賤人怎舍得把對牌和鑰匙這么輕易送過來?”
劉媽媽壓低聲音,身子往前湊了湊,“在揚州,林小娘出去交際,那些夫人們就算瞧不上她,也礙著主君的面子總得給她幾分薄面??墒堑搅算昃莾焊唛T貴戶多得很,林氏自己心里也清楚,她不過是個不上臺面的,到時候別說交際應(yīng)酬恐怕連人家的大門都進(jìn)不去?!?/p>
王若弗聽得得意,拍手笑道:“她倒也有幾分自知之明?!?/p>
劉媽媽瞧她高興,卻又忍不住添了句:“聽說主君覺得林小娘通情達(dá)理,又讓人在京城里置了幾間鋪子,全都記在了林小娘名下?!?/p>
這話讓王若弗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半晌才咬牙道:“好一個通情達(dá)理!”
盛紘心中也明白,這事遲早要攤開來說。應(yīng)付完老太太后,他徑直來到正房,屏退了仆婦,只留下夫妻二人在內(nèi)室說話。待他將為林噙霜置辦的產(chǎn)業(yè)交代完畢,又發(fā)下總結(jié):“這是最后一回,往后她過得她的日子,你管你的家,也免得總是為了一點小事鬧得雞犬不寧的。”
王若弗想了想,如果林噙霜以后真的不和她爭管家權(quán),那她也能接受。這幾年因為失去管家權(quán)她不知被人看了多少笑話,她再也不要過這樣的日子了。
盛紘又道: “往后你說話也注意些別的孩子牽扯進(jìn)來,我不要求你對墨蘭精心教養(yǎng),但明面上你待她總該做的大差不差吧?!?/p>
王若弗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冷笑道:“你的心肝寶貝,我何時敢說半個不字?你愛怎么辦就怎么辦?!?/p>
盛紘深吸一口氣,盯著她沉聲道:“你也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只問你一句——前些日子如蘭頂撞墨蘭那些話,是不是從你這兒學(xué)去的?”
王若弗心頭火起,聲音陡然尖銳起來:“連孩子拌嘴的話,主君都要放在心上?如蘭是嫡出,墨蘭是庶出,嫡庶有別,難不成主君還為了這個休了我去扶正那賤人?
盛紘目光凜然,語氣愈發(fā)沉重:“你是妻,林氏是妾,這點無可更改。我也知道你和她積怨已久,沒指望你們能一日和睦。但你莫要忘了,除了嫡庶有別,還有一條叫長幼有序。墨蘭為長,如蘭為幼……”他頓了頓,聲音稍微放軟了些,“你若真為子女著想,也不至于鬧到這步田地。如蘭已經(jīng)被你影響你還嫌不夠,難不成你非要看到長柏長楓他們兄弟鬩墻才甘心嗎?”
王若弗原本滿腹的話到了嘴邊,卻被盛紘最后這一句堵得啞口無言。
盛紘見她大為震動,自覺語氣緩和了些:“長柏和長楓是一同長大的親兄弟,倘若日后不能彼此扶持,難道你還指望外人真心實意地幫襯?”
見王若弗明顯的不以為然,他又覺得自己似乎不該把話說的這么軟弱,眉頭一皺,厲聲道:“你要管好自己的口德!就是你整日挑唆是非,才使得如蘭與姐妹失和。若是將來因此影響到長柏,我絕不會輕饒你!”
話音落下,他起身整理衣衫,不顧王若弗在背后如何呼喊,大步朝門外走去。臨出門時,他回頭冷冷撂下一句:“該說的我都說了,希望你能聽進(jìn)去,日后好好教養(yǎng)兒女?!?/p>
王若弗滿腔憤懣交織成一團(tuán)火焰,卻因拉不下臉低聲下氣服軟,只能咬碎銀牙,看著盛紘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
盛紘一路往外走,一路低頭嘆氣。他向來艷羨那些世代簪纓的清貴世家,家族門風(fēng)嚴(yán)謹(jǐn),子孫爭氣,數(shù)代不衰,便是有爵位的人家也不敢輕易怠慢。如今盛家已經(jīng)出了兩代進(jìn)士,長柏與長楓皆勤勉好學(xué),不知將來是否也能有這樣的福氣。
他的思緒隨即轉(zhuǎn)到墨蘭,他在幾個女兒中最偏愛墨蘭,如今細(xì)細(xì)思量,這份偏心并非無由。墨蘭性子溫良賢淑,這般品性將來未必沒有好造化,到時或許還能為盛家結(jié)一門體面的親事。想到此處,他愈發(fā)篤定自己的決定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