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長春宮的燈燭將沈姝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繡著百子千孫圖的簾幕上。她剛跨過門檻,就聽見蕭景淵低聲哄著晚晴:“別怕,太醫(yī)說只是舊疾復(fù)發(fā)?!?/p>
沈姝停住腳步,目光落在榻前那盞鎏金獸首銅燈上。燈芯跳動著,映出晚晴蒼白的臉,也映出蕭景淵握著她手的掌紋。三年來,這是頭一回見他這般慌亂。
“娘娘?!鼻嗪梯p聲提醒,聲音里透著不安。
沈姝理了理衣襟,緩步走近:“妹妹這身子,倒是讓人操心?!?/p>
晚晴緩緩睜開眼,嘴角還沾著血漬。她望著沈姝,眼神竟不像病弱之人,倒像是盯著獵物的蛇。
“皇后娘娘……”她開口,聲音沙啞,“奴婢有話要說?!?/p>
蕭景淵立刻收緊手臂:“你身子虛,別說話了?!?/p>
“不。”晚晴掙扎著坐起來,靠在蕭景淵懷里喘息,“陛下,奴婢必須說……關(guān)于那封信的事?!?/p>
沈姝垂下眼瞼,遮住眸中的冷意。她早該想到,太后暈倒、晚晴咳血、刺客闖宮,這一連串事絕非巧合。
“什么信?”蕭景淵皺眉。
“就是……就是蘇明哲寫給秦忠的那封……”晚晴說著又咳了起來,這次血濺在蕭景淵的龍袍上,紅得刺眼。
沈姝看著那一抹猩紅,想起三年前大婚之夜,也是這般顏色染紅了她的嫁衣。那時她在東宮等了整夜,等來的卻是蕭景淵為一個宮女描眉的消息。
“妹妹既然知道那封信,不如說說看,你是怎么知道的?”沈姝語氣平靜,卻讓晚晴的手微微一顫。
蕭景淵察覺到不對勁,低頭看向晚晴:“你認識蘇明哲?”
晚晴咬著唇,沒說話。她的眼神在燭光下閃爍不定,像是在權(quán)衡什么。
沈姝突然笑了:“陛下還記得昨日御花園賞花嗎?太后訓(xùn)斥本宮時,晚晴姑娘咳嗽得恰到好處。今早藥渣里查出藏紅花和麝香,你說巧不巧?”
蕭景淵臉色變了:“你說什么?”
“陛下不信,可以問太醫(yī)院。”沈姝淡淡道,“這些藥材,都是用來打胎的?!?/p>
殿內(nèi)一時寂靜,只有銅燈芯爆裂的輕響。
晚晴的手緊緊攥住蕭景淵的袖口,指節(jié)發(fā)白:“不是……奴婢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鄙蜴呓徊?,“就像你不知道,蘇明哲貪墨的鹽稅,有一半流向了戶部尚書的私庫。更不知道,太后今日在長信宮逼我低頭,是因為她以為靠著戶部尚書和秦忠,就能扳倒沈家?!?/p>
蕭景淵猛地起身,撞翻了案幾上的茶盞:“沈姝,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是——”沈姝直視他的眼睛,“你身邊的人,未必像你想的那樣無辜。”
晚晴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整個人都在發(fā)抖。她的眼神游移不定,像是在找什么。
沈姝的目光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落在榻邊那只翡翠鐲子上。那是她賞給晚晴的,如今裂了一道縫,像極了她們之間那點虛假的情分。
“娘娘!”李順突然沖進來,氣喘吁吁,“鎮(zhèn)國公府來人了!”
沈姝轉(zhuǎn)身要走,卻被蕭景淵抓住手腕:“你要去哪兒?”
他的手勁不小,沈姝能感覺到腕骨幾乎要被捏碎。她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父帥派人來了,總得問問安?!?/p>
蕭景淵的手頓了頓,卻沒有松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得多。”沈姝抽回手,腕間留下一道紅痕,“比如,你為何會娶我?!?/p>
蕭景淵瞳孔微縮,晚晴的咳嗽聲也戛然而止。
沈姝沒有再看他,徑直出了長春宮。夜風裹著潮濕撲面而來,她抬頭望著被烏云遮住的月亮,想起小時候在邊關(guān),每到清明,母親都會帶著她去給戰(zhàn)死的將士燒紙。那時的雨也是這樣,冰冷刺骨。
“青禾。”她低聲喚道,“把我壓箱底的那件鎧甲拿來?!?/p>
青禾捧著炭盆的手一顫,火舌舔上袖口繡的并蒂蓮,燒出個焦黑的洞。那件鎧甲是老將軍送她的及笄禮,說是將來若遇到危險,穿上它便無人傷得了她。
可她終究還是被傷了。
回到坤寧宮已是深夜。沈姝坐在妝臺前卸下鳳釵,青禾捧著銅鏡,看見主子眼角有淚光閃動。
“娘娘……”青禾哽咽道,“您真的要跟皇上撕破臉嗎?”
沈姝將最后一根簪子取下,長發(fā)如瀑垂落。她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輕聲道:“你以為,我們還能回頭嗎?”
窗外又飄起了細雨,打在琉璃瓦上,像誰在輕輕叩門。
“青禾?!鄙蜴酒鹕?,走向內(nèi)室,“幫我更衣?!?/p>
青禾愣了下:“娘娘,現(xiàn)在?”
“對,現(xiàn)在?!鄙蜴崎_暗格,取出那件鎧甲。鐵片相碰發(fā)出清脆聲響,像是戰(zhàn)鼓初鳴。
青禾看著那件鎧甲,忽然明白了:“娘娘是要……”
“我要讓他看看,沈家的女兒,不是這么好算計的?!鄙蜴焓謸徇^鎧甲上的刀痕,那是父親在邊關(guān)留下的印記。
她換上鎧甲,腰間佩刀是今晨太后賜給晚晴的金錯刀。刀刃寒光凜冽,映出她眼底的冷意。
“青禾,去請長春宮的人來觀禮?!鄙蜴瓕⒔疱e刀別在腰間,“就說我們找到了些有趣的東西。”
青禾剛要走,外頭又傳來腳步聲。這次格外急促。
簾子掀開的瞬間,阿福跌進來稟報:“娘娘不好了!晚晴姑娘醒了,說要見您!”
沈姝握刀的手一緊,金錯刀在她掌心留下一道淺痕。她望著窗外濃重的夜色,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真是好巧?!彼砷_手,轉(zhuǎn)身看向李順,“長春宮方向可有消息?”
“半個時辰前送去的醒酒湯……”李順話說到一半,青禾已經(jīng)變了臉色。她記得清清楚楚,那碗湯里加了安神的藥材。
沈姝突然笑了,聲音輕得像落在雪地上的雨:“看來,有人比我更急?!?/p>
她提起裙擺,大步走出坤寧宮。夜風掀起鎧甲下擺,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曾經(jīng)的錦繡華服,終究抵不過一身鎧甲來的實在。
長春宮的方向燈火通明,像是要迎接一場風暴。
沈姝邁步向前,月光照在她身上,顯得格外清冷。她知道,這一去,或許再也回不來。但她不怕。
因為她早已不是那個在東宮等一夜的新娘了。
她是沈家的女兒,是邊關(guān)鐵血里長大的女子。
這一次,她要為自己,戰(zhàn)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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