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冷宮的石板路被夜露浸得發(fā)亮，沈姝的繡鞋踩上去發(fā)出細(xì)微的“咯吱”聲。蘇明哲走在她身后兩步遠(yuǎn)的地方，握著刀的手掌全是汗。風(fēng)從宮墻縫隙里鉆進(jìn)來，帶著一股子鐵銹味。
“娘娘。”他低聲提醒，“再往前就是冷宮最深處了?！?/p>
沈姝沒應(yīng)聲。她盯著前方那扇斑駁的朱漆門，腳步卻未曾停頓。門上銅環(huán)早被砸碎，只剩一根鐵鏈纏在門框上晃蕩。她伸手推門，鏈條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屋里黑得像墨汁潑過，只有月光從屋頂破洞漏下來，在地上畫出一道細(xì)長的銀線。角落里傳來鎖鏈拖動的聲響，接著是女人沙啞的聲音：“你終于來了?！?/p>
沈姝瞇起眼，辨認(rèn)出坐在地上的身影。那人身穿褪色的素裙，頭發(fā)散亂，臉上沾著灰塵，可那雙眼睛依舊清亮如初。
“皇后?！鄙蜴_口。
“叫我淑妃吧?！被屎筇鹉槪旖菗P(yáng)起一絲冷笑，“如今我已不是皇后了?！?/p>
蘇明哲站在門口，手里的刀緊了緊。
“晚晴說，是你的人?！鄙蜴瓫]有動，“她死前留下的紙條寫著：‘不是李閣老……是皇后’?！?/p>
皇后笑了，笑聲像是砂紙磨在石頭上。她緩緩起身，身上的鎖鏈叮當(dāng)作響?！澳阋詾樗媸潜焕畛袧蓺⒌?？”
沈姝眼神一凝。
“她知道得太多了?！被屎舐朴谱呓鼛撞?，“她不該去找你?！?/p>
空氣突然變得沉悶。沈姝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重。
“你為什么要害沈家？”她問。
皇后停下腳步，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澳阋呀?jīng)知道了，不是嗎？”
沈姝沉默片刻，緩緩道：“先帝臨終前告訴我，沈家之死是為了保我。可他沒說，是誰逼著他這么做的?！?/p>
皇后盯著她，許久才開口：“你以為你父親真是忠臣？你以為你們沈家真的一心為國？”
沈姝沒有說話。
“你父親手握三十萬邊軍?！被屎蟮穆曇衾淞讼聛?，“他若想反，隨時(shí)可以。先帝信不過他，更信不過你。”
“所以你就用那封密信？”沈姝問。
“不是我。”皇后搖頭，“是太后。她怕你，怕你有朝一日會繼承皇位。她讓我寫那封信，說是只要你不進(jìn)宮，沈家就能活命。”
沈姝的手指微微顫抖。
“可先帝還是查到了。”皇后繼續(xù)道，“他知道你是皇嗣，也知道我參與了這事。所以他賜死了我所有的家人，只留下我一人在這冷宮。”
“那你為什么要告訴晚晴？”沈姝問。
“因?yàn)樗齺碚椅??！被屎罄湫Γ八f要幫你，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過是讓她把話傳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份。”
沈姝的心跳得更快了。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她問。
皇后看著她，眼神忽然變得柔和：“你不會。因?yàn)槟愫臀乙粯樱贾勒嫦啾瘸鸷薷匾??！?/p>
屋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蘇明哲立刻擋在沈姝面前，刀鋒對準(zhǔn)門口。
“娘娘！”是青禾的聲音，“李承澤的人往這邊來了！”
沈姝回頭看了眼皇后，轉(zhuǎn)身就要走。可皇后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聽著。”皇后壓低聲音，“他們要的不是你，是那個孩子。”
沈姝一愣。
“什么孩子？”
皇后松開手，往后退了幾步：“你自己清楚。”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蘇明哲拉住沈姝的手腕：“娘娘，快走！”
兩人從后門沖出去，拐進(jìn)一條小巷。冷風(fēng)吹得人睜不開眼，遠(yuǎn)處的鐘聲還在響，像是催命的鼓點(diǎn)。
“娘娘?！碧K明哲喘著氣問，“皇后說的那個孩子……”
沈姝沒有回答。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懷孕了？
怎么可能？
她最近確實(shí)有些不適，可一直以為是太累。難道……
腳步聲追了上來。李承澤的人已經(jīng)逼近。
“去哪？”蘇明哲問。
“御花園?！鄙蜴а溃澳抢镉袟l密道，直通皇宮外。”
兩人加快腳步，穿過幾條小徑。夜風(fēng)卷著落葉擦過腳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味。
御花園的假山旁，沈姝掀開一塊石板，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入口。
“下去?！彼吐曊f。
蘇明哲先爬進(jìn)去，伸手接她?？删驮谒氯サ臅r(shí)候，一只手猛地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果然在這里?！?/p>
沈姝抬頭，看到蕭景淵站在月光下。他身穿玄色常服，手里提著劍，臉上沒有表情。
“放開我?！彼淅涞?。
“你去哪兒？”他問。
“與你無關(guān)。”她掙扎了一下，卻被他抓得更緊。
“你懷孕了。”他說。
沈姝一怔。
“皇后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蕭景淵看著她，眼神復(fù)雜，“你要帶他走？”
“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管。”她咬牙。
“可那是我的孩子?！彼穆曇舻土讼聛恚澳悴荒軒ё咚??！?/p>
沈姝猛地抬頭看他。
“你憑什么決定他的命運(yùn)？”她問。
“我不是要決定?！彼砷_她的手，聲音有些發(fā)顫，“我只是……怕你再一次消失?！?/p>
沈姝看著他，忽然覺得累了。三年來，她一直在跟這個男人斗，斗到筋疲力盡?？涩F(xiàn)在，他站在她面前，眼里竟藏著幾分她從未見過的脆弱。
“蕭景淵。”她輕聲說，“你真的以為，我會為了一個孩子留下來？”
他沒有說話。
遠(yuǎn)處傳來喊聲：“找到了！他們在這兒！”
李承澤的人追來了。
“娘娘！”蘇明哲在下面急了，“快下來！”
沈姝深吸一口氣，看了眼蕭景淵，然后猛地轉(zhuǎn)身，跳進(jìn)密道。
蕭景淵站在原地，看著那黑漆漆的洞口，久久未動。
“陛下！”李承澤帶著人趕過來，“您沒事吧？”
蕭景淵緩緩搖頭。
“她走了?！彼f。
李承澤皺眉：“要追嗎？”
“不用?！彼D(zhuǎn)身離開，聲音很輕，“讓她走吧?！?/p>
密道里，沈姝和蘇明哲一路前行。頭頂傳來腳步聲，像是有人在上面巡邏。
“娘娘。”蘇明哲小聲問，“您真要離開？”
沈姝沒有回答。她摸了摸小腹，心里五味雜陳。
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她只知道，這一胎，絕不能落在蕭景淵手里。
“娘娘?！碧K明哲又叫了一聲。
“嗯？”她回神。
“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沈姝沉默片刻，輕聲道：“去江南?！?/p>
“江南？”
“我爹娘曾在那邊置了一處宅子?！彼従彽?，“沒人知道?！?/p>
蘇明哲點(diǎn)頭：“好?！?/p>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密道盡頭透出一絲光亮，像是出口。
沈姝加快步伐，朝著那光走去。
身后，是一段結(jié)束的故事。前方，是一個未知的開始。
\[未完待續(xù)\]密道盡頭的光比想象中刺眼。沈姝瞇起眼，適應(yīng)了片刻才看清外面是條小河，水面泛著粼粼波光，遠(yuǎn)處傳來幾聲鴨鳴。
蘇明哲先跳下去，伸手接她。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搭在他掌心。
“娘娘小心?！彼吐曊f。
她沒應(yīng)，只是抓緊了他的袖子。腳一落地，濕氣順著裙角往上爬，涼意滲進(jìn)骨頭。
“走這邊?！碧K明哲指了條小路，“出了林子就能雇船。”
沈姝點(diǎn)頭，跟著他往前走。風(fēng)從河邊吹來，帶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她低頭看了看肚子，心跳亂了節(jié)奏。
她真的懷孕了？
腳步聲在身后響起，急促而雜亂。蘇明哲立刻擋在她前面，手按在刀柄上。
“別緊張?！币粋€熟悉的聲音傳來。
沈姝抬頭，看到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男人從樹后走出來。他臉上有道疤，可她還是一眼認(rèn)出他——沈家舊部，趙平。
“你還活著？”她聲音有些發(fā)抖。
趙平苦笑：“屬下隱姓埋名這些年，就是為了等娘娘?！?/p>
沈姝沒說話。她看著他，心里五味雜陳。曾經(jīng)的沈家，有多少忠仆死于那場變故？又有多少人，像他一樣活了下來？
“娘娘?！壁w平低聲道，“屬下已經(jīng)備好船，隨時(shí)可以離開?！?/p>
蘇明哲皺眉：“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我一直在盯著宮里動靜?！壁w平看了眼沈姝，“我知道皇后會告訴你什么。”
沈姝心頭一震。
“你都知道了？”她問。
趙平點(diǎn)頭，眼神復(fù)雜：“娘娘，我們得快走。李承澤不會善罷甘休?！?/p>
話音未落，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蘇明哲臉色一變，立刻拉住沈姝的手腕：“快走！”
三人一路奔到河邊，一艘小船正等著他們。趙平扶著沈姝上了船，蘇明哲緊隨其后。
船夫一劃槳，船緩緩離岸。沈姝回頭看了眼皇宮方向，那里依舊燈火通明，像是從未沉睡過。
“娘娘。”趙平低聲說，“江南那邊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有人接應(yīng)。”
“誰？”她問。
“周嬤嬤?！彼f，“她一直在等您。”
沈姝瞳孔微縮。周嬤嬤是她小時(shí)候的乳母，當(dāng)年沈家被抄時(shí)，她被人買走，從此沒了消息。
“她怎么……”
“她沒死?！壁w平打斷她，“她一直在找機(jī)會救您?！?/p>
沈姝沉默了。她低頭看著河水，波紋一圈圈蕩開，像是她此刻的心緒。
船行了一段路，趙平忽然開口：“娘娘，您打算怎么辦？”
“什么意思？”她問。
“您懷了龍種?！彼f，“這事瞞不住。陛下不會讓您就這么離開?！?/p>
沈姝冷笑：“他管不了我?！?/p>
“可孩子呢？”趙平看著她，“您能保證他一生都不被發(fā)現(xiàn)？”
沈姝的手指緊緊攥住衣袖。她當(dāng)然知道，這孩子是個隱患?？伤荒馨阉粼趯m里，更不能讓蕭景淵掌控他的一生。
“那是我的事?！彼f。
趙平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船繼續(xù)前行，水面漸漸平靜下來。夜風(fēng)拂過她的臉頰，帶著一絲涼意。她閉上眼，腦子里卻全是皇后最后說的話。
“他們要的不是你，是那個孩子?！?/p>
是誰要這個孩子？
蕭景淵？李承澤？還是太后？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一胎，她必須保住。
船突然猛地一晃。沈姝睜開眼，看到前方水面上漂著一截?cái)嗬K。
“不對勁?！碧K明哲站起身，手摸向腰間刀。
趙平也皺起眉：“這片水域不該有繩子?！?/p>
船夫忽然驚叫一聲，船槳被什么東西纏住了。他拼命掙扎，可水下的力道越來越大，船身開始傾斜。
“快跳！”趙平大喊。
沈姝剛站起來，整個人就被蘇明哲拽進(jìn)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瞬間灌進(jìn)嘴里，她睜不開眼，只能胡亂撲騰。她不會水，身體不斷往下沉。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往上拖。她終于浮出水面，大口喘氣。
“娘娘！”蘇明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轉(zhuǎn)頭看他，嘴唇發(fā)紫：“怎么回事？”
“有人設(shè)了陷阱?！彼f，“快游過去！”
趙平也在另一邊掙扎著往岸邊游。船已經(jīng)翻了，船夫不見了蹤影。
沈姝咬牙，勉強(qiáng)動著四肢。她知道自己不能死，肚子里還有個孩子。
可就在這時(shí)，一道黑影從水中竄出，一把抓住她的腳踝。
她尖叫一聲，整個人又被拖進(jìn)水里。
黑暗中，她看見一張臉——蒼白、冰冷、嘴角扭曲地笑著。
那是晚晴的臉。
她瞪大眼，心臟幾乎停跳。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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