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帶著某種魔力,穿透了房間里離別的陰霾。那不是一個孩子天真的戲言,而是少年用盡全部信念許下的諾言。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敲在南懿的心上。
南懿怔怔地看著他,淚水終于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大顆大顆地砸在阿爾吉先生身上,迅速洇開深色的圓點。她張了張嘴,喉嚨哽咽得發(fā)不出完整的聲音,只能發(fā)出小動物般的嗚咽。
宋亞軒伸出手,沒有像往常那樣去揉她的頭發(fā)。他的指尖帶著汗意和微微的顫抖,輕輕地、笨拙地拂去她臉頰上滾燙的淚珠。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在擦拭一件極其易碎的珍寶。
“別哭,”他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卻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小洋娃娃哭了就不好看了。” 他努力想擠出一點笑容,嘴角卻有些僵硬。
他收回手,在自己校服口袋里摸索著。掏了好一會兒,才拿出一條細細的藍色絲帶。絲帶有些舊了,顏色洗得發(fā)白,邊緣甚至有點毛糙。那是南懿有一次扎頭發(fā)時落在他家的,他隨手塞進口袋,后來竟一直忘了還給她。
他拉過南懿抱著阿爾吉先生的一只手,將那條舊舊的藍色絲帶,一圈一圈,仔細地纏繞在她纖細的手腕上,最后打了一個笨拙卻牢固的結。藍色的絲帶襯著她白皙的皮膚,像一道小小的、溫柔的鐐銬。
“這個,你帶著。”他低聲說,手指最后輕輕按了一下那個結,“看到它,就像……就像聽見我在唱歌了。”
手腕上傳來絲帶粗糙的觸感和宋亞軒指尖殘留的溫度。南懿低下頭,看著手腕上那抹舊舊的藍,又看看眼前少年強忍著情緒、卻依舊明亮的眼睛。他剛才的話,像帶著溫度的烙印,深深地刻進了她混亂無助的心底——讓全世界聽見,那樣,無論她在哪里,就都能聽見他的聲音了。
她猛地伸出雙臂,不再是輕輕地環(huán)抱,而是用盡全身力氣,緊緊地抱住了宋亞軒的脖子,把滿是淚水的小臉深深埋進他帶著汗味和陽光氣息的頸窩里。阿爾吉先生被擠在兩人中間,那只耷拉的耳朵被壓得變了形。
宋亞軒的身體僵了一瞬,隨即也用力地回抱住她。少年單薄卻有力的手臂緊緊圈住女孩顫抖的肩膀,像在風暴中努力護住一株隨時會被折斷的小花。他感覺到頸窩里溫熱的濕意不斷蔓延,感覺到懷里小小的身體在無聲地劇烈抽噎。他閉上眼睛,下巴輕輕抵在她細軟的、帶著淡淡香味的卷發(fā)上。
夕陽的最后一點余暉徹底沉入遠山,房間徹底暗了下來。沒有人開燈??諘绲?、只剩下回音的客廳里,兩個孩子緊緊相擁,像兩只在即將傾覆的孤舟上互相取暖的小獸。窗外的城市華燈初上,璀璨的燈火在遠處無聲閃爍,卻照不進這片被巨大離別籠罩的、小小的黑暗角落。只有南懿手腕上那條舊舊的藍色絲帶,在昏暗的光線下,固執(zhí)地泛著一抹微弱卻清晰的藍色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