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帶著巨大不確定和顫抖的“南懿”,與同樣顫抖著、帶著濃重哭腔的“亞軒哥哥”,像兩顆在寂靜宇宙中孤獨(dú)漂流了億萬光年的星辰,終于轟然相撞。
時間在未名湖畔的秋陽里徹底凝固,又猛地碎裂開,碎片裹挾著八年的風(fēng)霜塵埃,呼嘯著倒灌進(jìn)彼此的呼吸里。
宋亞軒捏著那張濕漉漉扉頁的手指,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撼銮喟咨?xì)微的顫抖從指尖蔓延至整個手臂,最終傳遞到肩膀。他像是被釘在了原地,那雙曾面對千萬鏡頭也能從容掌控、流轉(zhuǎn)萬千情緒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純粹的、巨大的、幾乎失焦的震動。帽檐的陰影再也遮不住他臉上洶涌的情緒——驚愕、難以置信、狂喜、還有一絲深埋于歲月之下的、尖銳的疼痛,悉數(shù)翻涌上來,在他清俊的臉上交織、碰撞。
南懿的淚水決了堤,無聲地洶涌滑落,在下巴匯聚,滴落在散落著紙張的草地上,洇開深色的圓點(diǎn)。她忘記了呼吸,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整個世界只剩下眼前這張褪去了所有光環(huán)、只剩下最本真震撼的臉。那些被時光精心掩埋的碎片——雨幕中他掉落的傘、作業(yè)本上他帶著她手寫的“軒”字、黃昏里他抱著吉他哼唱“讓全世界聽見”時通紅的眼眶、手腕上這條纏繞了八年的舊絲帶——在這一刻,伴隨著他那聲遲疑的呼喚,如同被點(diǎn)燃的引信,在她腦海中轟然炸開,震耳欲聾,絢爛奪目。
“是……” 南懿的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砂礫堵住,破碎的音節(jié)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無法抑制的哽咽,艱難地?cái)D出,“是我……亞軒哥哥……是我……”
最后兩個字“是我”,輕得像嘆息,卻又重若千鈞,狠狠砸在宋亞軒的心上。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溺水的人終于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下一秒,他幾乎是狼狽地、倉促地移開了視線,不再敢看那雙被淚水浸透、卻亮得驚人的藍(lán)眼睛。目光慌亂地垂下,落在了自己手中那張濕了邊緣的扉頁上,落在了那個清晰的署名“南懿”上。紙張邊緣的墨跡被湖水暈開了一點(diǎn),像一朵小小的、氤氳的墨花。
然而,他的目光僅僅在名字上停留了一瞬,便像被無形的磁石吸引,倏地定格在她因彎腰撿拾散落紙張而滑落到手腕上的舊絲帶上。
那條絲帶!洗得發(fā)白,邊緣已經(jīng)綻線毛糙,纏繞在她纖細(xì)的手腕上,系著一個笨拙卻牢固的結(jié)!
宋亞軒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瞬間停滯。
時間仿佛被瘋狂地拉回到八年前那個昏暗的、彌漫著離別氣息的黃昏客廳??帐幍幕匾衾?,他笨拙地在她手腕上纏繞著這條她遺落下的藍(lán)色絲帶,指尖帶著汗意和顫抖,打上那個歪歪扭扭的結(jié),聲音哽咽著說:“看到它,就像……就像聽見我在唱歌了……”
記憶與現(xiàn)實(shí)在這一刻嚴(yán)絲合縫地重疊。那條舊絲帶,像一道跨越了漫長歲月的閃電,帶著無可辯駁的證據(jù),徹底擊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絲殘存的、關(guān)于“只是相似”的僥幸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