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布在尖銳的頭痛中醒來。

首先恢復(fù)的是嗅覺——昂貴的雪松木香薰掩蓋不住濃郁的Alpha信息素，威士忌與煙草的味道如同無形的鎖鏈纏繞著他。然后是觸覺：他身下是絲滑的埃及棉床單，手腕上戴著某種皮質(zhì)束縛帶，后頸腺體傳來陣陣鈍痛。

最后是視覺。當奈布艱難地撐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水晶吊燈、繁復(fù)的浮雕、鍍金裝飾，無一不彰顯著主人奢靡的貴族品味。

記憶如潮水般涌回。舞會、偽裝、失敗的刺殺，還有那個該死的臨時標記。奈布猛地坐起，隨即因全身酸痛倒抽一口冷氣。絲織床單從身上滑落，露出布滿吻痕的胸膛——那些繃帶早已不知去向。

"醒了？"

低沉的聲音從房間角落傳來。奈布猛地轉(zhuǎn)頭，看到杰克·里佩爾靠在一張古董扶手椅里，銀質(zhì)面具已經(jīng)摘下，露出一張令人不悅的英俊臉龐。Alpha手里把玩著奈布的匕首，刀刃在晨光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奈布嘗試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束縛帶限制了他的動作。"放開我。"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杰克放下匕首，慢條斯理地走到床邊。"早安，睡美人。"他俯身解開奈布手腕的束縛，動作輕柔得近乎諷刺，"睡得如何？"

奈布沒有回答。他迅速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禮服裙被換成了絲質(zhì)睡袍，但大腿綁帶和靴子里的武器都不見了。最糟糕的是，他能感覺到臨時標記的影響仍在：杰克靠近時，他的皮膚會不自覺地發(fā)燙；Alpha的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他的神經(jīng)。

"你對我下了藥。"奈布指控道，聲音比他預(yù)想的還要虛弱。

杰克挑了挑眉："只是加速了必然的進程。十年抑制劑的副作用，再加上發(fā)情期被強行壓制——"他的手指突然撫上奈布的后頸，引發(fā)一陣戰(zhàn)栗，"你的身體早該崩潰了，小雇傭兵。"

奈布拍開他的手："別碰我。"

"昨晚你可不是這么說的。"杰克勾起嘴角，"'標記我'——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

羞恥感如巖漿般涌上奈布的臉頰。他猛地揮拳，卻被杰克輕易截住手腕。Alpha的手掌如同鐵鉗，奈布能感覺到自己的脈搏在對方指尖下瘋狂跳動。

"放開。"奈布咬牙道。

杰克反而收緊手指："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tài)度？如果不是我的臨時標記，你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因為信息素過載而休克了。"

"救命恩人？"奈布冷笑，"是誰設(shè)計讓我進入發(fā)情期的？"

杰克突然松開手，轉(zhuǎn)身走向房間另一端的落地窗。晨光勾勒出他修長的輪廓，黑色睡袍在身后微微擺動。"我承認手段不夠紳士，"他背對著奈布說，"但這是唯一能讓你停下來的方法。"

奈布趁機環(huán)顧四周尋找武器或出口。這是一間過分豪華的臥室，唯一的門在杰克身后，窗戶看起來足夠大但這里是三樓——跳下去不死也殘。

"別費心思了。"杰克仿佛讀透了他的想法，"莊園有二十個保鏢，全都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他轉(zhuǎn)過身，灰藍色的眼睛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況且，臨時標記后十二小時內(nèi)，Omega本能會驅(qū)使你留在Alpha身邊。"

奈布的手指攥緊了床單。他知道杰克說的是事實——臨時標記會創(chuàng)造一種生理依賴，通常持續(xù)半天到一天。這正是他厭惡ABO生理機制的原因：它讓Omega變成欲望的奴隸。

"你想要什么？"奈布直截了當?shù)貑枺?如果是為了羞辱我，你已經(jīng)成功了。"

杰克走回床邊，這次保持了安全距離。"我想要什么？"他輕聲重復(fù)，像是在問自己，"三年前那個雨夜，你救下小女孩后消失在巷子里。我派人找了整整三個月，卻連你的名字都查不到。"

奈布皺眉："所以這是個變態(tài)貴族的跟蹤狂故事？"

"耐心點，薩貝達先生。"杰克從床頭柜拿起一份文件，"這是我收集的關(guān)于你的一切——二十七次成功刺殺，從未失手；擅長偽裝和近身格斗；只用Beta身份接任務(wù)；在東區(qū)有個安全屋，但從不帶人回去。"

奈布的脊背發(fā)涼。那份檔案太詳細了，甚至包括他常去的酒吧和喜歡的威士忌品牌。

"你漏了一點，"他強裝鎮(zhèn)定，"我從不殺小孩。"

杰克笑了："正是這一點讓我確定是你。那天晚上，你本可以輕松脫身，卻冒險救了一個素不相識的Omega女孩。"他的眼神變得深邃，"我很好奇，為什么一個如此厭惡自己性別的人，會去救另一個Omega？"

"閉嘴。"奈布的聲音陡然冰冷，"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杰克將檔案放回原處，"比如你父母死于Alpha暴徒之手；比如你在孤兒院因為Omega身份受盡欺凌；比如你十六歲那年用一把餐刀割開了第一個試圖標記你的Alpha的喉嚨。"

奈布的呼吸停滯了。這些是他最深處的噩夢，從未對任何人提起。

"調(diào)查得很徹底，"他勉強維持著聲音的平穩(wěn)，"但這解釋不了你為何大費周章設(shè)這個局。"

杰克突然單膝跪上床墊，逼近奈布。Alpha的信息素如潮水般涌來，奈布的后頸腺體立刻有了反應(yīng)，一股蜜桃的甜香不受控制地從他體內(nèi)滲出。

"因為你是完美的。"杰克的聲音低沉而熾熱，"強大、聰明、美麗，卻又如此痛恨自己的本性。我想知道——"他的手指輕撫過奈布的臉頰，"如果給你一個既不用隱藏Omega身份，又不必依附Alpha的選擇，你會怎么做？"

奈布猛地推開他："少來這套心理游戲。你們Alpha都一樣，只想把Omega變成溫順的寵物。"

杰克被推得后退幾步，卻出人意料地笑了："終于露出真面目了。這才是奈布·薩貝達——憤怒、警惕、絕不屈服。"他走向衣櫥，取出一套折疊整齊的黑色作戰(zhàn)服，"你的衣服，已經(jīng)清洗干凈。匕首在床頭抽屜里，沒上膛的手槍在枕頭下面。"

奈布警惕地看著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杰克將衣服放在床邊，"如果你想走，隨時可以。我只是好奇——"他停頓了一下，"一個剛被臨時標記的Omega，要如何穿過里佩爾莊園的層層守衛(wèi)？更別說外面正在下雨，雨水會放大信息素的味道。"

奈布的手指陷進柔軟的床墊。杰克說的每個字都是事實——他現(xiàn)在就像一盞信號燈，任何Alpha都能在百米外嗅到他的存在。而一個處于標記影響下的Omega獨自出現(xiàn)在街頭，無異于自殺。

"你想怎樣？"他再次問道，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

杰克在床沿坐下，這次保持了禮貌的距離。"一個提議：做我的保鏢，為期三個月。月薪是你刺殺我的酬金雙倍。"

奈布幾乎要笑出聲："你瘋了？我剛試圖殺你。"

"正因如此，沒人會懷疑你的忠誠度。"杰克聳聳肩，"況且，我需要一個不會被其他Alpha信息素影響的護衛(wèi)——臨時標記至少能維持三個月的效果。"

奈布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這是個陷阱，毫無疑問。但眼下他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抑制劑失效，發(fā)情期隨時可能卷土重來，而他的銀行賬戶已經(jīng)見底。

"為什么需要保鏢？"他謹慎地問，"里佩爾家族不是有自己的安保團隊嗎？"

杰克的表情變得晦暗不明。"家族內(nèi)部有些……分歧。"他站起身走向窗戶，"我叔叔認為我太年輕，不適合繼承家業(yè)。過去半年，我遭遇了三次'意外'，全都發(fā)生在家族保鏢值班期間。"

奈布敏銳地捕捉到了關(guān)鍵信息："你想讓我保護你免受自己人的傷害？"

"不僅如此。"杰克轉(zhuǎn)過身，陽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剪影，"我需要你調(diào)查清楚誰在背后主使——用你那些不太合法的手段。"

房間陷入沉默。奈布權(quán)衡著利弊——三個月時間不算長，報酬足夠他隱退；但代價是與一個危險的Alpha朝夕相處，還要對抗自己的生理本能。

"如果我拒絕呢？"他最后問道。

杰克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小玻璃瓶，里面是淡藍色液體。"強效抑制劑，足夠支撐到你找到新工作。"他將瓶子放在床頭柜上，"選擇權(quán)在你，奈布。"

奈布盯著那個瓶子。理智告訴他應(yīng)該拿了藥就走，永遠別再見到這個傲慢的貴族。但某種更深層的東西——也許是職業(yè)自尊，也許是單純的好奇——讓他猶豫了。

"保鏢需要做什么？"他最終問道。

杰克嘴角勾起一抹勝利的微笑："白天貼身保護，晚上睡在隔壁房間。出席必要的社交活動，調(diào)查我叔叔的動向。當然，"他意味深長地補充，"不包括任何Alpha對Omega的義務(wù)。"

奈布冷笑："好像我會允許似的。"

"說到這個，"杰克突然傾身向前，奈布下意識后仰，"我需要測試臨時標記的效果。"

不等奈布反應(yīng)，杰克釋放出一股濃郁的Alpha信息素。威士忌的辛辣瞬間充滿房間，奈布的瞳孔驟然擴大——他的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后頸腺體突突跳動，一股熱流從脊椎竄向全身。最恥辱的是，他竟不自覺地向前傾身，像向日葵追尋太陽般本能地靠近Alpha。

杰克立刻收斂了信息素，但奈布的身體仍在顫抖，蜜桃的甜香彌漫在兩人之間。

"效果不錯。"杰克的聲音有些沙啞，"足夠威懾其他Alpha了。"

奈布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他抓起枕頭砸向杰克："滾出去！我要換衣服。"

杰克輕松接住枕頭，優(yōu)雅地站起身："一小時后來書房簽合同。別想著逃跑——莊園每個出口都有守衛(wèi)。"走到門口時，他停下腳步，"對了，歡迎加入里佩爾家族，薩貝達先生。"

門關(guān)上后，奈布終于放任自己倒在床上。他盯著天花板，試圖理清思緒。他剛剛答應(yīng)為一個瘋子貴族工作，而更瘋狂的是——當杰克釋放信息素時，他居然感到了某種扭曲的……安心。

"該死。"奈布抓起床頭那瓶抑制劑，猶豫片刻又放下了。他需要清醒的頭腦做決定，而藥物會模糊他的判斷力。

他起身走向浴室，打算用冷水沖掉身上殘留的Alpha氣息。鏡子里的男人面色蒼白，眼下有濃重的陰影，后頸處赫然是一圈清晰的齒痕——杰克·里佩爾的標記。

奈布的手指輕觸那個傷痕，一陣微妙的戰(zhàn)栗順著脊椎蔓延。他猛地打開水龍頭，將冷水潑在臉上。

"不過是一份工作。"他對鏡中的自己說，"三個月后，各走各路。"

但當他穿上那套熟悉的作戰(zhàn)服，將匕首重新別回大腿時，奈布無法忽視一個事實——這可能是他職業(yè)生涯中最危險的任務(wù)，不是因為外部的威脅，而是因為他要對抗的敵人正潛伏在自己的血液里。

窗外，雨仍在下，敲打著玻璃如同某種不祥的預(yù)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