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里的綠光像毒蛇吐信,蘇曉曉的手指摳進我胳膊。我聽見她急促的呼吸聲,還有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咯吱響。牛奶糖的甜味在嘴里泛濫,混著消毒水味惡心得想吐。
"?!?
頂燈突然亮起來,電梯發(fā)出正常運轉(zhuǎn)的嗡鳴。門縫里漏進白熾燈光,胖虎沙啞的歌聲隱約傳來:"……等到太陽落山……"
"操!"他喊了半句就卡住,石膏敲打鐵板的噠噠聲戛然而止。
我和蘇曉曉對視一眼,她攥著防狼噴霧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電梯開始緩緩下降,金屬摩擦聲刺得人耳膜生疼。
"密碼。"我突然抓住她手腕,指尖碰到她口袋里冰涼的噴霧罐,"顧言澤說天臺密碼是他生日。"
"你懷疑……"她聲音發(fā)顫,指甲掐進我肉里。
電梯突然劇烈晃動,我們踉蹌著扶住扶手。頭頂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踩在電梯頂上。溫熱的液體順著門縫汩汩滲出,在瓷磚上積成小小的血洼。
"不是血。"我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湊近聞了聞,"是糖漿……草莓奶油?"
蘇曉曉突然笑出聲,眼淚都快出來了:"是胖虎!這傻子把蛋糕搬去堵通風口了!"
電梯猛地一震停住了。外面?zhèn)鱽硎嗲么蜩F板的噠噠聲,這次節(jié)奏清晰,是摩斯密碼。
"救…命…"蘇曉曉破譯出來,"他在說'救命'。"
我抓起掉在地上的防狼噴霧,對著門縫按下保險栓。粉色卡通貼紙在綠光里咧著嘴笑,氣流噴出去的瞬間,外面?zhèn)鱽碇匚飰嫷氐膼烅憽?/p>
電梯門"咔噠"裂開條縫,胖虎的石膏手從縫隙里伸進來,沾滿奶油和血漬。"操他媽的醫(yī)生!"他嘶吼著把門推開條縫,"那孫子拿扳手砸電梯井!"
我看見他額前碎發(fā)被血浸透,左手創(chuàng)可貼已經(jīng)脫落,露出滲血的傷口。黑色連帽衫從肩膀滑落,露出鎖骨處新鮮的擦傷——和顧言澤那里形狀驚人相似。
"李哲呢?"蘇曉曉抓住他胳膊。
"給顧言澤做人工呼吸呢!"胖虎一把拽開電梯門,"那個瘋子吞了保溫杯碎片!"
走廊盡頭的病房傳來玻璃碎裂聲。顧言澤靠在窗邊咳血,李哲的手掌壓在他喉結(jié)下方,黑色珠子沾滿血珠。床頭柜上散落著冰塊,融化的水混著血跡蜿蜒到門口。
"他要自殘!"胖虎沖過去拽住顧言澤的手腕,"那孫子咬舌自盡!"
李哲突然轉(zhuǎn)身,黑曜石般的眼睛盯著我們。月光照亮他鎖骨處的傷疤,像個殘缺的向日葵。他慢慢松開手,露出顧言澤腫脹的喉嚨——那里有道新鮮的掐痕,形狀像黑色珠子的印記。
"他吞了U盤。"李哲的聲音很輕,黑色珠子相撞叮當作響,"藏在冰塊里的。"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手里攥著個空的保溫杯,內(nèi)壁刻著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蘇曉曉突然搶過去,指甲劃過那些凹陷:"是醫(yī)院監(jiān)控密碼!胖虎你記得嗎?那天晚上……"
"我知道!"胖虎突然掀開石膏,露出底下纏著繃帶的手機,"我偷偷拍了照片!"
他顫抖著手指翻出一張模糊的照片。畫面里穿著白大褂的身影正在往藥瓶貼標簽,左胸銘牌被陰影遮住。但我們可以清楚看見他右手虎口的疤——和醫(yī)生現(xiàn)在的一模一樣。
"叮"的一聲脆響打斷我們。顧言澤摸出手機,屏幕藍光映著他蒼白的臉。最新消息提示不斷彈出,全是來自"向日葵計劃"的加密文件。
李哲突然按住他手腕,黑色珠子貼著皮膚滾燙:"別看了,會中毒。"
"必須看。"顧言澤扯開第二顆松掉的扣子,露出鎖骨處的傷疤,"里面有關(guān)于媽咪的真相。"
空氣突然凝固。胖虎手里的手機"啪嗒"掉在床上,電池蹦出來滾到我腳邊。我彎腰撿起時,看見照片角落有個模糊的吊墜——向日葵形狀的銀飾,和李哲現(xiàn)在戴的一模一樣。
"十年前。"李哲突然開口,黑色珠子在指間轉(zhuǎn)著圈,"顧叔叔偷換了我媽咪的藥。"
顧言澤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果皮"啪"地斷成兩截。
"他明知道那是治癌的靶向藥,還是換成了安慰劑。"李哲的聲音像淬了冰,"因為不想讓向日葵田被收購。"
窗外突然刮起大風,吹得窗簾獵獵作響。我看見顧言澤耳后的疤痕扭動起來,像條銀色的蟲子。他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站起來,走到窗邊。
"李哲,"他的聲音很輕,被風吹得斷斷續(xù)續(xù),"你領(lǐng)口的扣子松了。"
李哲下意識地捂住領(lǐng)口。月光照亮他鎖骨處的疤,形狀像個不完整的向日葵。我突然想起顧言澤小時候那張照片——兩個男孩站在向日葵田里,其中一個脖子上掛著銀吊墜,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揉成一團,再也分不開。
"其實……"我掏出那顆皺巴巴的糖紙,數(shù)字在月光下泛著藍黑墨水的光澤,"天臺的門鎖密碼,是顧言澤的生日。"
病房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胖虎床頭的向日葵盆栽在夜風里輕輕搖晃。李哲的喉結(jié)動了動,黑色珠子相撞的聲音叮叮當當,像某種遲來的回答。
"明天我來接你。"李哲把空易拉罐捏扁,鋁皮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去看看你爸。"
顧言澤沒說話,只是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李哲。牙簽尖上的果肉在月光下晶瑩剔透,像顆凝固的淚珠。胖虎突然打了個哈欠,往被子里鉆。
"困了。"他的聲音悶悶的,"蛋糕明天再吃。"
石膏手從被子里伸出來,偷偷拉了拉顧言澤的衣角,又碰了碰李哲的手背。蘇曉曉突然站起來收拾蛋糕盒:"林溪,我們該走了,讓他們?nèi)齻€好好聊聊。"
她拽著我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她校服口袋露出半截粉色的東西——是我們上次買的情侶防狼噴霧,她一直說要送給胖虎防身用。走到病房門口,我回頭望了一眼。
月光里,顧言澤正幫李哲扣領(lǐng)口的扣子,胖虎的石膏手搭在兩人手背上,像某種笨拙的和解。床頭柜上的向日葵盆栽不知什么時候挺直了腰桿,金黃的花瓣在夜風里輕輕搖晃,像無數(shù)雙眼睛,安靜地注視著這個和解的夜晚。
走廊的聲控燈隨著腳步亮起來,暖黃光線里浮著細小的塵埃。蘇曉曉突然抓住我胳膊,指甲掐進肉里:"你覺不覺得......"
"嗯。"我盯著安全出口的綠光,后腰那枚牛奶糖硌得生疼。顧言澤塞給我糖時掌心的溫度還在,連同他校服第二顆晃動的扣子,在腦子里攪成一團亂麻。
樓梯間飄來消毒水和煙草混合的氣味。轉(zhuǎn)角陰影里站著個穿白大褂的身影,打火機竄起的火苗照亮半張臉,是胖虎的主治醫(yī)生。蘇曉曉突然拽著我轉(zhuǎn)身,"走這邊"三個字還沒出口,就聽見打火機蓋"咔噠"合上的脆響。
"林溪?"醫(yī)生的聲音從背后追過來,白大褂下擺掃過臺階的摩擦聲越來越近。蘇曉曉的手汗?jié)耩つ?,我摸到她口袋里防狼噴霧的棱角——粉色卡通貼紙硌在掌心,和胖虎額前濕漉漉的碎發(fā)重疊成模糊畫面。
"胖虎恢復得很好。"醫(yī)生停在兩步開外,白大褂領(lǐng)口別著的鋼筆反射冷光。我注意到他胸前銘牌歪了,照片上的人笑得一臉正經(jīng),和現(xiàn)在嘴角那道煙疤對不上號。
"只是......"他突然湊近半步,消毒水味灌進鼻腔,"他昨晚說胡話,總喊著'別燒我'。"
蘇曉曉的肩膀抖了一下。我想起胖虎蓋著被子的石膏手,想起他左手創(chuàng)可貼邊緣滲出的淡黃色藥水,想起日記本上紅筆圈住的通風管道——十點十七分,第二個人影。
"醫(yī)生,"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后腰的牛奶糖幾乎要嵌進肉里,"你見過顧言澤的爸爸嗎?"
打火機又亮起來,火光在醫(yī)生瞳孔里跳動。"上個月來過一次,"煙霧從他齒縫飄出來,"顧建新,對吧?左手虎口有道疤,穿件洗褪色的藍夾克。"
他突然笑了聲,鋼筆在指間轉(zhuǎn)了個圈,"有意思的是,他來的時候......"
"叮"的一聲脆響打斷他的話。電梯到達提示音在空曠走廊回蕩,金屬門緩緩滑開的聲響像某種倒計時。
醫(yī)生的笑容僵在臉上,鋼筆"啪嗒"掉在臺階上,滾到我腳邊——筆帽裂開道縫,里面露出半截黃色藥瓶,和胖虎描述的一模一樣。電梯燈光突然熄滅,應急燈的綠光里,我看見醫(yī)生白大褂下擺沾著的褐色污漬。
蘇曉曉突然按下噴霧保險栓,"呲"的氣流聲刺破寂靜,醫(yī)生悶哼著后退,撞到安全出口指示牌,金屬碰撞聲在樓梯間層層回響。
"跑!"蘇曉曉拽著我沖進電梯,手指抖得按不準關(guān)門鍵。外面?zhèn)鱽礓摴P滾落的彈跳聲,還有醫(yī)生含混不清的咒罵:"他們都看見了......都得死......"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我看見顧言澤站在走廊盡頭。月光從他身后窗戶涌進來,把他影子拉得老長,右手握著的東西反射寒光——是李哲那個黑色保溫杯,冰塊碰撞聲隔著電梯門傳進來,叮咚、叮咚,像某種催命符。
"你口袋里什么東西在響?"蘇曉曉突然抓住我手腕。電梯驟然下墜的失重感里,我摸到校服口袋震動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李哲發(fā)來的短信:【別坐電梯】
金屬摩擦的尖嘯聲刺進耳膜,電梯廂體猛地傾斜。我重重撞在蘇曉曉身上,后腰那枚牛奶糖終于硌破糖紙,甜膩的香氣混著消毒水味涌出來,和病房里奶油蛋糕的味道重疊在一起。
電梯頂部突然傳來"咚"的巨響,像是有人踩在上面。蘇曉曉的防狼噴霧在慌亂中掉在地上,粉色卡通貼紙朝上,在應急燈綠光里笑得詭異。
我抓著她的手摸索到緊急呼叫按鈕,指尖觸到冰涼金屬的瞬間,聽到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是胖虎最喜歡的那首《向日葵》,跑調(diào)的哼唱聲混著石膏敲打鐵板的噠噠聲,從電梯門縫里漏進來:
"……等到太陽落山,我們就回家……"
歌聲突然被什么東西打斷。緊接著是重物墜落的悶響,什么溫熱的液體順著門縫流進來,在瓷磚上積成小小的水洼,映著應急燈幽幽的綠光。
我抓著蘇曉曉往后退,后背撞上冰涼的金屬壁。電梯廂體傾斜得更厲害了,某種液體正順著門縫汩汩滲出,在瓷磚上積成暗紅色的水洼。
"是血!"蘇曉曉的聲音發(fā)顫,手指摳進我胳膊。她防狼噴霧掉在血泊里,粉色卡通貼紙倒映著幽綠應急燈,咧著嘴笑得詭異。
頭頂傳來石膏敲打鐵板的噠噠聲,這次節(jié)奏清晰得像心跳。胖虎沙啞的歌聲突然中斷,緊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電梯突然劇烈晃動,我們踉蹌著扶住扶手,金屬摩擦聲刺得人耳膜生疼。
"救...命..."蘇曉曉破譯出摩斯密碼,聲音帶著哭腔。她顫抖著手指摸向血泊里的噴霧罐,指尖剛碰到就被燙了似的縮回來。
我蹲下身用手指蘸了點液體,湊近聞了聞。甜膩的奶香味混著鐵銹味直沖鼻腔:"是草莓奶油...還有..."
話沒說完,電梯頂部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溫熱的液體從通風口滴落,在我和蘇曉曉之間濺開。我抬頭看見通風口邊緣沾著半片向日葵花瓣,金黃色的,在綠光里泛著詭異的光澤。
"胖虎!"蘇曉曉突然對著通風口喊。她聲音發(fā)抖,指甲掐進我肉里:"你是不是又把蛋糕搬去堵通風口了?"
沒有回應。只有電梯鋼索吱呀作響的聲音,和越來越濃的血腥味。我摸到口袋里震動的手機,李哲的短信還停留在屏幕上:【別坐電梯】
電梯廂體猛地一震,我們摔倒在血泊里。我伸手撐地時摸到個冰涼的東西——是胖虎的石膏碎片,內(nèi)側(cè)用紅筆畫著通風管道圖,箭頭指向天臺。某個數(shù)字被反復圈?。?0:17。
"叮"的一聲,電梯突然恢復平穩(wěn)。頂燈亮起來的瞬間,我看見門外站著個人影。白大褂下擺沾著褐色污漬,左手虎口有道疤,穿件洗褪色的藍夾克。
"顧叔叔?"蘇曉曉的聲音像卡在喉嚨里。那人影抬起臉,卻是個陌生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攥著個黑色保溫杯,內(nèi)壁刻滿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
電梯門緩緩打開,通風管道傳來石膏敲擊的噠噠聲。這次是摩斯密碼,節(jié)奏急促得像催命符。我抓住蘇曉曉手腕,舌尖嘗到牛奶糖融化的甜味——和病房里蛋糕的味道一模一樣。
"快走!"我拽著她沖出去。走廊盡頭傳來玻璃碎裂聲,顧言澤的冷笑混著李哲的警告聲:"別碰那個U盤......"
身后電梯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斷裂聲。我們跌坐在地,看著電梯井上方緩緩垂下個東西——是胖虎的向日葵盆栽,花瓣沾著新鮮的血跡,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