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教室后排的窗臺上，手里捧著個保溫杯，熱氣騰騰地往上冒。窗外的陽光曬得玻璃有點發(fā)燙，我一邊吹著杯子里的湯，一邊偷瞄前排那個熟悉的背影。
顧言澤今天穿了件深藍色的衛(wèi)衣，袖子卷到手腕，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臂。他正低頭寫著什么，頭發(fā)垂下來遮住了眼睛，但我知道他臉色一定不太好看——早上那杯紅棗枸杞茶他沒喝完，又偷偷倒掉了。
“你又給他帶早餐？”蘇曉曉湊過來，壓低聲音問我。
“嗯。”我把杯子往懷里縮了縮，“今早熬了雞湯，怕他課間低血糖。”
“林溪?！彼蝗焕∥业氖滞?，語氣認(rèn)真起來，“你知道現(xiàn)在班里都傳你們倆是‘情侶套餐’了吧？”
我愣了一下，差點把湯撒出來：“啥？誰傳的？”
“還能有誰？你天天給他帶吃的，他還每次都接過去喝得干干凈凈，連最后一滴都不剩?！碧K曉曉翻了個白眼，“上回籃球賽他暈倒，你沖上去扶他的樣子，全班看得可清楚了?！?/p>
我低下頭，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保溫杯的蓋子。其實我自己也沒太注意，只是看他總是一個人坐在那兒，臉上沒什么血色，走路也輕飄飄的，就像……就像一陣風(fēng)就能把他吹走似的。
“他就是體質(zhì)弱?！蔽倚÷曕洁?，“醫(yī)生說低血糖不能空腹上課?！?/p>
“那你呢？”蘇曉曉突然湊近我耳邊，“你呢？你是不是……喜歡他？”
我猛地抬頭，正撞上顧言澤回頭的眼神。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轉(zhuǎn)過身來，正盯著我看，眼神很亮，像是剛睡醒還沒完全清醒的那種。他手邊攤開的練習(xí)冊上還沾著點湯漬，估計又是不小心蹭上的。
我趕緊把視線收回來，心跳莫名快了幾拍。
“林溪！”講臺上突然傳來班主任的聲音，“你上來領(lǐng)一下月考卷子！”
我應(yīng)了一聲，起身往講臺走。路過顧言澤身邊的時候，他伸手?jǐn)r了我一下，低聲說：“你帶的湯……能不能讓我喝一口？”
我愣住，低頭看他。他的臉色比平時更白，嘴唇有點發(fā)干，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疲憊。
“你又沒吃早飯？”我皺眉。
他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我嘆了口氣，從書包里拿出保溫杯遞給他。他接過去，擰開蓋子，鼻子湊近聞了聞，忽然笑了。
“你每次帶的都不一樣。”他說，“昨天是粥，今天是湯?！?/p>
“你不是愛吃我媽做的湯嗎？”我看著他小口小口地喝著，“上次你發(fā)燒，我給你送過一次?！?/p>
他頓了一下，眼神閃了閃，似乎想起什么。
“你還記得啊?！彼p聲說。
“當(dāng)然記得。”我忍不住笑了，“你那時候燒得迷迷糊糊的，還一直說‘再喝一口’。”
他低頭喝了口湯，沒說話。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讓讓讓！”有人喊，“別擋著！”
我和顧言澤同時抬頭，看見一個高挑的女生大步走進教室，后面跟著幾個男生，手里拎著幾個紙袋。
“顧言澤！”女生走到我們桌前，聲音清脆，“這是我媽特意做的便當(dāng)，你試試看合不合口味?！?/p>
我愣住了。
顧言澤也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不用了，謝謝?！?/p>
“別客氣嘛?！迸Φ煤芴?，“我聽說你身體不太好，正好我家里開餐廳的，每天都可以給你帶?！?/p>
我站在旁邊，手里還拿著剛領(lǐng)來的試卷，突然覺得有點尷尬。
“我……我先回座位了?！蔽艺f完轉(zhuǎn)身就要走，卻被顧言澤一把拉住手腕。
他動作有點急，力道也不小，我甚至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
“林溪。”他看著我，聲音低沉，“這個我不吃?！?/p>
“可是……”女生還想說什么，被顧言澤一句話打斷。
“我只吃她做的?！?/p>
空氣突然安靜。
女生的臉色變了變，眼神在我和顧言澤之間來回掃視，最后冷哼一聲：“矯情?！?/p>
說完，她拎起紙袋轉(zhuǎn)身就走，身后那幾個男生面面相覷，也跟著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手還被顧言澤抓著，心跳快得不行。
“你干嘛啊？”我小聲抱怨，“我還要發(fā)卷子呢?！?/p>
他松開手，低頭喝了口湯，聲音悶悶的：“你做的是最好的。”
我愣了一下，臉有點發(fā)熱。
“你怎么回事？”我瞪他，“你不是說不喝了嗎？怎么又開始喝？”
他沒回答，只是低頭繼續(xù)喝湯，嘴角卻微微揚起。
放學(xué)后，我收拾書包準(zhǔn)備回家，發(fā)現(xiàn)他還在寫作業(yè)。
“你不走？”我問。
“等你?！彼f。
“等我干嘛？”
他抬起頭，眼神有點暗：“送你?！?/p>
我愣了一下，沒說話。
我們一起走出校門，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路上他一直沉默，直到經(jīng)過一家奶茶店，他突然停下腳步。
“你想喝什么？”他問。
“隨便吧。”我說。
他走進店里，幾分鐘后端出兩杯奶茶，遞給我一杯。
“少糖?！彼f。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歡太甜的？”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有點復(fù)雜：“我記得?！?/p>
我接過奶茶，心里突然有點酸澀。
“你以前不是討厭我嗎？”我試探著問，“開學(xué)典禮那天……”
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搖頭：“那天我低血糖，你潑奶茶的時候，我剛好看到你手里的糖分檢測報告?！?/p>
我愣住。
“你爸是開餐館的，你從小就研究營養(yǎng)搭配?！彼粗?，“那天你是唯一一個注意到我低血糖的人。”
我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所以……你才讓我繼續(xù)給你帶早餐？”
他點點頭，眼神認(rèn)真：“因為只有你，不會讓我餓著?！?/p>
我低頭喝了一口奶茶，甜味剛剛好。
“那你以后不準(zhǔn)再偷偷倒掉。”我說。
他笑了笑：“好?！?/p>
“還有……”我猶豫了一下，“以后你的便當(dāng)我來做，別讓別人帶。”
他看著我，眼神亮了亮：“你想通了？”
“我想了一路?！蔽姨痤^，直視他的眼睛，“你喜歡我做的飯，我喜歡你吃東西的樣子。我們……就這樣吧。”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好?！彼f。
夕陽灑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
我端著奶茶，余溫透過紙杯傳來。顧言澤走在我左邊，腳步很輕，像是怕驚動什么。
“你最近晚上睡得怎么樣？”我問他。
他頓了一下，沒立刻回答。
我側(cè)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睫毛微微顫動，像是被風(fēng)吹動的蝶翼。
“還是做噩夢？”我試探著問。
他腳步慢了下來，手里的奶茶杯捏得有點緊。
“你怎么知道的？”他聲音很輕。
我抿了口奶茶，糖分剛好夠暖胃：“你早上喝完湯會發(fā)呆，課間閉眼的時間比以前長了，寫字的時候手指會突然停住?！?/p>
他看著我，眼神有點驚訝。
“你觀察我？”他問。
“是你藏不住。”我笑了笑，“而且……我就是知道?！?/p>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停下腳步。
我們站在路口，路燈剛剛亮起來，光打在他臉上，照出一點疲憊。
“是同一個夢?！彼f，“夢里我看不見你?！?/p>
我愣住。
“每次都是你在前面走，我追不上?！彼曇舻蛦。拔蚁牒澳?，可發(fā)不出聲音。”
我心猛地揪了一下。
“所以你才一直盯著我看？”我問。
他點頭：“怕你真的會消失?！?/p>
我伸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指，他下意識想縮回去，但沒掙開。
“那你以后別松開。”我說。
他看著我，眼神忽然亮了：“好?！?/p>
我們繼續(xù)往前走，手牽得很緊。風(fēng)從旁邊吹過，帶起他的衣角，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味。
“你今天又吃藥了？”我問。
他點頭。
“苦嗎？”
“嗯?！?/p>
我停下腳步，把奶茶遞給他：“喝口甜的?！?/p>
他接過，低頭喝了一口，然后忽然湊近我耳邊。
“其實我今天說謊了。”他聲音低低的。
“什么？”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
“那杯湯……我沒喝完。”他看著我，眼神有點狡黠，“我想留點，明天早上熱一熱還能喝。”
我瞪他：“你瘋了？隔夜的湯能喝嗎？”
他笑了笑，沒說話。
我氣得想放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林溪?！彼J(rèn)真地看著我，“我只想留住你給我做的東西?！?/p>
我看著他蒼白的臉，心里突然有點疼。
“那以后我每天給你做?！蔽艺f，“但你必須全部吃完?！?/p>
他點頭，嘴角揚起：“好?！?/p>
我們走到我家樓下，他停下腳步。
“到了。”我說。
他沒動，只是看著我。
“干嘛？”我問。
他伸手輕輕拂開我額前的碎發(fā)，動作很輕，像是怕嚇到我。
“明天見。”他說。
我點點頭，轉(zhuǎn)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林溪?！彼曇粲悬c猶豫，“你剛才說‘我們就這樣吧’……是認(rèn)真的？”
我回頭看他，路燈照在他臉上，映出一點期待。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我反問。
他嘴角慢慢揚起，眼神亮得像星星。
“那……”他頓了頓，“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我臉有點熱，但沒拒絕。
他走近一步，輕輕抱住我。他身上有藥味，還有淡淡的奶香，像是剛喝完奶茶的味道。
“謝謝你?！彼谖叶呎f。
我靠在他懷里，聽著他心跳，一聲一聲，很穩(wěn)。
“謝我什么？”我問。
他沒立刻回答，只是抱得更緊了些。
“謝謝你沒丟下我?！彼f。
我抬頭看他，他眼神很認(rèn)真，像是在承諾什么。
“我不會丟下你的?！蔽艺f，“你記住?！?/p>
他點頭，嘴角微揚。
我轉(zhuǎn)身進樓，回頭看了一眼，他還站在原地，直到我拐進樓道才離開。
第二天一早，我把一個嶄新的保溫桶放進書包。
媽在廚房問：“今天做什么？”
“他喜歡喝排骨湯。”我說。
媽笑了：“你喜歡就好?！?/p>
我走出家門，陽光正好。路過奶茶店時，我看見顧言澤已經(jīng)在門口等我，手里拿著兩杯奶茶。
他看見我，笑了。
“早?！彼f。
“你又來這么早？”我問。
“怕你找不到我?！彼f給我一杯奶茶，“少糖?！?/p>
我接過，喝了一口，甜度剛好。
“你昨晚……”我猶豫了一下，“夢到我了嗎？”
他看著我，眼神溫柔：“夢見了，這次我追上你了?！?/p>
我笑了。
我們并肩走進校門，陽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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