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一秒?
一年?
一個世紀(jì)?
在無邊的死寂和虛無中,一絲微弱的光感,如同沉入深海的人終于看到水面上遙遠(yuǎn)的粼光,艱難地刺破了黑暗。
眼皮……沉重得像壓著千鈞巨石。
費力地……掀開一條縫隙。
模糊的光暈。
晃動著。
扭曲著。
帶著消毒水……和某種陳舊木頭混合的……怪異氣味。
耳邊……似乎有極其微弱的、規(guī)律的……電子儀器發(fā)出的“滴……滴……”聲?很遙遠(yuǎn),像隔著厚重的墻壁。
視線……一點點艱難地聚焦。
白色的天花板。有些污漬。一盞光線慘白、嗡嗡作響的舊日光燈管。
不是影視城仿古街道熾烈的陽光。
不是劇本世界里玄玉大殿幽暗的光線。
這是……哪里?
意識如同生銹的齒輪,極其緩慢、極其滯澀地開始轉(zhuǎn)動。劇痛……全身無處不在的劇痛,如同潮汐般一波波涌來,提醒著這具身體的存在。喉嚨干裂得如同沙漠,每一次吞咽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我……還活著?
沒有被格式化?
沒有被徹底抹殺?
這個認(rèn)知,如同微弱的火星,在冰冷的絕望灰燼中閃爍了一下。
頭……如同灌滿了鉛,沉重得無法轉(zhuǎn)動。只能用盡全身力氣,極其緩慢地轉(zhuǎn)動眼珠,艱難地打量四周。
一間……極其簡陋、甚至可以說是破敗的房間。
墻壁是斑駁脫落的米黃色墻漆,露出底下暗灰色的水泥。窗戶很小,裝著銹跡斑斑的鐵柵欄,外面天色灰蒙蒙的,像是黃昏,又像是陰天的清晨。慘白的燈光就是從頭頂那盞嗡嗡作響的舊燈管發(fā)出的。
身下……是一張堅硬的、鋪著薄薄一層粗糙布料(甚至不能稱之為床單)的……行軍床?鐵質(zhì)的床架冰冷刺骨。床邊,一個掉漆的、歪歪扭扭的木頭床頭柜,上面放著一個磕碰得坑坑洼洼的搪瓷杯,里面似乎有半杯渾濁的水。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味,但更濃的是一種……陳年灰塵、霉味、還有……廉價油漆和木頭腐爛混合的、令人作嘔的氣味。這氣味……隱隱有些熟悉。像……像影視城那些廢棄布景區(qū)的味道?
目光艱難地掃過房間角落。那里堆著一些蒙塵的雜物——幾個油漆剝落的破木箱,一卷卷著邊的、印著褪色花紋的塑料布(像是廢棄的背景板),甚至還有幾個殘缺的、造型怪異的石膏道具頭顱滾落在墻角陰影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
這……不是醫(yī)院!
絕對不是!
更像是……某個臨時搭建的、廢棄的……道具倉庫?或者……劇組臨時關(guān)押人的地方?
心臟猛地一沉!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上來!
“滴答?!?/p>
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驚雷般在我僵滯的思維中炸響的聲音!
清晰無比!
就在……這個房間里!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身體因恐懼而變得僵硬!眼珠猛地轉(zhuǎn)向聲音來源的方向——房間那扇緊閉的、刷著廉價綠漆的木門下方縫隙!
一滴……清澈的、剔透的……水珠!
正從門板下方的縫隙里……緩緩地……滲了進(jìn)來!
它無聲地滴落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面上,瞬間洇開一小片深色的、不規(guī)則的濕痕。
濕痕的邊緣,在昏暗的光線下,極其迅速地……滲入干燥的灰塵……
勾勒出一個……
極其模糊……
卻讓我瞬間血液逆流、靈魂凍結(jié)的……
輪廓!
像是一只……
被強(qiáng)行按在灰塵中……
絕望掙扎后留下的……
手?。?/p>
大小……
形狀……
竟……
與我自己的左手……
驚人地相似!
“呃……”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
水珠……
手印……
那個在純白煉獄中獻(xiàn)祭般舞蹈的“王妃”……
那個被深紫色毒液吞噬、在玄玉大殿冰冷地板上痙攣的“林晚晚”……
她的絕望……
她的痛苦……
她最后掙扎的痕跡……
又來了!
它……沒有消失!
它……追來了!
它……就在門外!
“吱呀——”
一聲令人牙酸的、如同老舊骨骼摩擦的輕響。
那扇緊閉的、刷著廉價綠漆的木門……
緩緩地……
向內(nèi)……
推開了一道……
狹窄的……
黑暗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