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智旻的自行車鈴在巷口叮鈴作響時，我看見我家二樓廚房的燈突然滅了。防盜門虛掩著，剛換的腳墊上繡著歪歪扭扭的π符號——是媽媽上周戴著老花鏡熬夜縫的。

媽媽"進來吧。"

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刻意壓制的哽咽。電磁爐嗡嗡轉(zhuǎn)著，鍋里的草莓醬咕嘟冒泡，甜香混著焦糖氣息漫過玄關。她背對著我們站在灶臺前，圍裙帶子系了三個死結(jié)，我認出那是爸爸生前最喜歡的藍色條紋款。

樸智旻突然把背包擋在身前，金屬拉鏈撞在搪瓷碗上叮當作響。

樸智旻"阿姨做的草莓醬比法國甜點師還..."

他的話卡在喉嚨里，因為媽媽轉(zhuǎn)過身時，手里端著的白瓷盤里，兩個煎蛋拼成了π的形狀。

媽媽"你們小時候..."

媽媽的刮刀掉進鍋里，發(fā)出刺耳聲響，

媽媽"在奧數(shù)班搶一塊草莓橡皮的事，還記得嗎？"

她從冰箱拿出罐蜂蜜，玻璃罐底沉著層結(jié)晶，

媽媽"智旻媽媽昨天來的時候，帶了這個，說是你舅舅當年留學帶回來的。"

樸智旻的手指猛地蜷縮起來，背包帶勒出指節(jié)青白。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帶來的保溫桶在滴水，姜湯水沿著樓梯縫蜿蜒，像條閃光的銀蛇。

樸智旻"其實..."

他突然扯開背包拉鏈，露出里面整齊碼放的競賽題庫，扉頁上用紅筆寫著我的名字，

樸智旻"這些題，我講了三年還是講不清最后一步。"

墻上的石英鐘突然停擺，秒針卡在數(shù)字3和4之間。媽媽把蜂蜜罐往桌上重重一放，罐口的木勺震落，蜂蜜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跡，像道未證完的輔助線。

媽媽"溪溪書架第三層，"

她的聲音突然發(fā)顫，

媽媽"藏著你爸的手稿，最后一頁夾著你錄取劍橋的通知書。"

我沖進書房時，窗臺上的風信子正簌簌掉花瓣。那本燙金封面的《數(shù)論導引》果然敞開著，泛黃的通知書邊角蜷曲，爸爸的批注密密麻麻爬滿紙頁：

"吾女溪溪，見字如面。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想必已解出困擾爸爸半生的難題..."

窗外的麻雀突然撞在玻璃上，咚的一聲悶響。

樸智旻的呼吸噴在我耳后，帶著草莓醬的甜香。他指尖點在通知書背面的郵戳上——3月14日，白色情人節(jié)。

樸智旻"我媽說..."

他突然從口袋摸出個錫紙包，里面是顆用巧克力做的立體幾何模型，

樸智旻"當年我舅舅就是用這個跟你媽媽求婚的。"

廚房傳來瓷器碎裂聲。媽媽跪在地上撿瓷片，圍裙口袋里掉出張照片，年輕的她戴著黑框眼鏡，和舅舅在埃菲爾鐵塔下舉著同一份《數(shù)學紀事》。照片背面有行鉛筆字：

"若證明成立，便去外灘看星星。"

樸智旻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腹摩挲著我虎口處的淺疤。

樸智旻"省隊選拔要考立體幾何，"

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保溫杯在桌上轉(zhuǎn)圈，姜湯晃出金色漣漪，

樸智旻"你要不要現(xiàn)在開始刷題？"

媽媽突然笑出聲，眼淚卻落在草莓醬里，激起細小的漣漪。她從烤箱拿出個派，酥皮上用焦糖醬畫著傅里葉變換公式：

媽媽"這是你們十八歲的第一道證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