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手在青黛胸前的傷口上死死壓著,血還是從指縫里往外滲。密室里火把晃得厲害,映得她臉上明暗不定。她咬著牙,指甲都摳進(jìn)青黛衣服里了,可那血就是止不住。
"撐住...你得撐住..."她嘴里喃喃說著,聲音自己聽著都發(fā)顫。
青黛眼皮微微動了動,嘴角扯出個笑:"娘娘...快走..."
沈知微猛地抬頭,看見青黛胸前插著的半截刀刃,黑紅一片。那是剛才混戰(zhàn)時(shí),為了替她擋那一刀...
門外傳來馬蹄踏雪聲,越來越近。風(fēng)穿過石縫嗚咽作響,像誰在哭。
她突然想起成婚那天。紅燭搖曳,蕭徹站在床邊,背影像根標(biāo)桿似的。蓋頭沒掀,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她坐在喜帳里,聽見他說:"做我的掛名太子妃,待我登基便還你自由。"
那時(shí)她也笑了,笑得比現(xiàn)在還苦。
手一緊,腕間玉鐲"咔"地一聲斷了。碎片劃過掌心,血珠子滾下來,和青黛身上的血混在一塊兒。
沈毅沖進(jìn)來的時(shí)候,沈知微正把最后一片玉鐲嵌進(jìn)母親遺簪的梅花蕊里。那簪子是她娘臨死前留給她的,簪頭一朵紅梅,花瓣都是用朱砂點(diǎn)的。
"娘娘..."青黛聲音越來越弱,"糧倉那邊...還有..."
沈知微低頭看著她,眼淚一滴一滴砸在青黛臉上。她伸手輕輕合上青黛的眼皮,指尖碰到那冰冷的臉,才驚覺自己在哭。
墻角褪色的嫁衣還在那兒掛著,上面的并蒂蓮繡得真好。她娘說過要給她做件紅嫁衣,可她穿上的只有囚衣。
沈毅靠著門框喘氣,鎧甲上全是血。肩胛骨那兒插著半截箭桿,走路一晃就抖。他手里攥著張羊皮地圖,邊角都燒焦了。
"祖父..."沈知微剛開口,喉嚨就哽住了。
沈毅咳出一口血,嗓子里像拉風(fēng)箱似的:"沈家...不能絕后..."
沈知微冷笑:"那我是誰?"
沈毅瞪著她,眼底全是血絲:"你是我的孫女!"
"我是你們口中的棋子。"沈知微站起身,裙擺掃過青黛的手,"祖父,你說過要讓我活得自在。"
沈毅踉蹌著往前走兩步,劍尖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沈家三百年清白...不能毀在今日..."
"清白?"沈知微突然笑起來,"祖父,你知道冷宮大火是誰放的嗎?"
沈毅愣住了。
沈知微從懷里掏出林如月掉落的信箋,紙角還沾著血?;鸸庵?,"蘇家密道"四個字格外刺眼。
"他們連我的葬身之地都商量好了。"她聲音輕得像片雪,"祖父,你說這算不算...善終?"
沈毅手里的劍哐當(dāng)?shù)粼诘厣?。他想說話,卻咳出血來。
沈知微蹲下身,把青黛輕輕放平。玉鐲碎片從她手中滑落,在地上叮當(dāng)作響。
風(fēng)雪聲更急了,遠(yuǎn)處傳來喊殺聲?;鸢压獍咴趬ι蟿×一蝿樱褚蝗簛y舞的鬼魂。
她扯下墻上的帷幔,裹住青黛的身子。發(fā)簪墜地,發(fā)出清越的聲響。
"江南有梅..."她輕聲說,像是對青黛,也像是對自己,"...比這畫里的鮮活百倍。"
沈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跟我走,去密道。"
沈知微看著他滿是傷痕的手,又看看墻上的紅梅畫像。畫中女子指尖的梅花紅得刺目,那是母親最愛的顏色。
"祖父,你記得娘說過什么嗎?"
沈毅一怔。
"她說要做件紅嫁衣給我。"沈知微伸手撫過畫中女子的指尖,"可我穿上的只有囚衣。"
她轉(zhuǎn)身往密道深處走,身后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音。蕭徹的怒吼穿透風(fēng)雪,和十五年前母親在雪地里呼喚祖父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沈知微沒有回頭。
飄雪落在她空蕩蕩的腕間,那里曾戴著御賜的玉鐲。
密道盡頭傳來簪子落地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