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楠拖著行李箱走出出站口時,手機在口袋里震個不停。屏幕上跳躍著“江臨川”三個字,背景是她偷拍的側(cè)臉——那天他在圖書館低頭做題,陽光落在黑框眼鏡上,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喂?”她接起電話,聲音里還帶著火車搖晃出的慵懶,“我到啦,剛出閘機口?!?/p>
“看到你了?!彪娫捘穷^的聲音清冽如冰鎮(zhèn)汽水,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繃,“左手邊,穿藍襯衫的?!?/p>
蘇楠楠轉(zhuǎn)頭,看見江臨川站在人群里。洗得發(fā)白的藍襯衫,牛仔褲,帆布鞋,背著她熟悉的黑色雙肩包,和在A大時沒兩樣,卻又好像哪里不一樣了——大概是少了實驗室里那股代碼的冷硬氣,多了點屬于盛夏的柔軟。
她突然沖過去,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抱住他的腰。行李箱“哐當”一聲倒在地上,滾輪還在轉(zhuǎn),像她此刻停不下來的心跳?!敖R川,”她把臉埋在他襯衫里,聞到熟悉的薄荷洗衣液味,混著點陽光曬過的皂角香,“我好想你啊,比想念加雙份珍珠的奶茶還想。”
周圍有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江臨川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透。他抬手輕輕拍她的背,動作有點僵硬:“先松開,好多人看著?!?/p>
“不松!”蘇楠楠抱得更緊,聲音悶悶的,“我媽說擁抱能促進感情升溫,比你寫的代碼還高效?!?/p>
江臨川被她逗笑,胸腔的震動透過襯衫傳過來,蘇楠楠覺得像揣了只震動模式的手機。“你媽還說什么了?”他低頭,下巴抵在她發(fā)頂,聲音里的笑意藏不住。
“還說……”蘇楠楠突然抬頭,撞進他來不及移開的目光里。那雙總是帶著疏離感的眼睛,此刻像盛了盛夏的光,亮得驚人。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開視線,“還說讓你有空來家里吃飯,她做了你愛吃的松鼠鱖魚?!?/p>
“好?!苯R川的回答干脆得讓她驚訝。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行李箱,自然而然地拉到自己手里,“走吧,我爸的車在停車場?!?/p>
坐在副駕駛座上,蘇楠楠偷偷看反光鏡里的江爸爸。戴金絲眼鏡,穿白襯衫,和江臨川一樣的清雋眉眼,只是眼角多了幾道溫柔的紋路。他剛才幫她放行李時說“路上累了吧”,語氣和江臨川安撫她時如出一轍。
“臨川說你暑假在市報社實習?”江爸爸突然開口,方向盤輕輕打了個彎,“我有個老同學在那邊當副總編,需要的話可以打個招呼。”
“不用不用!”蘇楠楠連忙擺手,“我想自己試試,寫不好被罵也沒關(guān)系,就當積累素材了?!彼D(zhuǎn)頭沖江臨川眨眼睛,“再說了,我有江老師遠程指導,肯定能行。”
江臨川正在低頭看手機,聞言抬了抬眼,鏡片后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才移開。蘇楠楠卻看見他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頓了頓,聊天框里是她昨天發(fā)的消息:“明天就能見到你啦,緊張得像要采訪校長!”下面是他隔了半小時才回的一個字:“嗯。”
原來冰山緊張時,也會假裝看手機啊。蘇楠楠偷偷在心里記下來,打算晚上補進《追夫日記》里——那本小本子她一直帶在身邊,暑假在報社實習的間隙,已經(jīng)畫滿了半本。
江家住在老城區(qū)的家屬院,爬滿爬山虎的紅磚樓,樓下有賣冰棍的老太太,傍晚時分會飄來各家廚房的飯菜香。蘇楠楠站在三樓門口,看著江臨川掏出鑰匙,突然想起他說過“我家很小”,忍不住笑:“比A大的宿舍大就行,至少能放下我的行李箱。”
江臨川的耳尖紅了,推開門:“進來吧,房間收拾過了?!?/p>
客房的床單是新?lián)Q的,天藍色,印著小熊圖案,一看就是特意準備的。書桌上擺著臺筆記本電腦,旁邊放著她愛吃的草莓味棒棒糖,連充電器都插好了,線繞得整整齊齊,像他寫的代碼一樣嚴謹。
“你怎么知道我用這個型號的充電器?”蘇楠楠拿起插頭,驚訝地睜大眼睛。
“你上次在圖書館充電,我記了型號?!苯R川站在門口,手還抓著門把手,“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說,我房間在隔壁?!?/p>
蘇楠楠看著他幾乎要同手同腳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冰山比傅里葉變換還難懂——明明記得她的充電器型號,卻連句“歡迎回來”都說得磕磕絆絆。
報社實習的第一天,蘇楠楠就被分配到了社會新聞部。帶她的張姐是個快言快語的短發(fā)女人,扔給她一沓資料:“今天去采訪社區(qū)養(yǎng)老,下午五點前交稿,三千字,不能少?!?/p>
蘇楠楠抱著資料站在社區(qū)活動中心門口,看著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突然有點發(fā)懵。她在學校寫的都是校園新聞,最多采訪過食堂阿姨,哪見過這陣仗?掏出手機想給江臨川發(fā)消息,卻又有點不好意思——才分開三小時就求助,顯得她太沒用了。
“小姑娘,你是來采訪的吧?”一個拎著菜籃子的大媽湊過來,看見她手里的記者證笑了,“是不是要寫張大爺?shù)目彀澹克蛱爝€跟我顯擺,說要上報紙呢?!?/p>
蘇楠楠跟著大媽找到張大爺時,他正在樹蔭下教幾個老太太打快板。竹板聲噼里啪啦響,像在敲她混亂的思緒。她掏出錄音筆,剛想問問題,就被張大爺塞了副快板:“來,小姑娘,先打一段找找感覺!”
傍晚七點,蘇楠楠拖著灌了鉛似的腿回到江家。稿子只寫了八百字,還被張姐批“像小學生作文”。她把自己摔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突然覺得自己這“新聞系高材生”的名頭,比食堂的糖醋里脊還虛。
“咔噠”一聲,門被輕輕推開。江臨川端著碗東西站在門口,白襯衫的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線條清晰的手腕?!拔覌屪屛医o你送的,銀耳蓮子羹,說女孩子喝了好?!彼淹敕旁诖差^柜上,目光落在她攤開的筆記本上,“采訪不順利?”
蘇楠楠突然鼻子一酸,把臉埋進枕頭里:“我是不是很笨啊?連篇養(yǎng)老新聞都寫不好,還不如去學計算機,至少有你教我?!?/p>
房間里安靜了幾秒,然后她感覺床沿陷下去一塊。江臨川坐在旁邊,沒說話,只是拿起她的筆記本翻了翻。上面畫滿了打叉的提綱,還有被眼淚暈開的字跡,潦草地寫著“張姐說我沒抓住重點”。
“這里,”他突然指著其中一段,“你寫李奶奶的老花鏡度數(shù),卻沒寫她總把藥盒上的字抄在筆記本上。細節(jié)比數(shù)據(jù)更打動人,就像你拍照片時,總愛拍貓咪睡覺的樣子,而不是單純拍貓?!?/p>
蘇楠楠愣住了,抬頭看他。他的側(cè)臉在臺燈下顯得格外柔和,黑框眼鏡后的眼睛亮得像有光?!澳阍趺粗牢遗呢堖洹?/p>
“你朋友圈發(fā)過?!苯R川的耳尖紅了,把筆記本推回給她,“再改改,重點寫他們怎么互相照顧的,比如王大爺幫張奶奶修拐杖,李阿姨給獨居的趙爺爺送餃子。就像……”他頓了頓,似乎在找合適的詞,“就像你總往我書包里塞糖,我?guī)湍阒v題,是同一個道理?!?/p>
蘇楠楠突然笑了,撲過去抱住他的胳膊:“江臨川,你簡直是我的專屬靈感發(fā)電機!比報社的咖啡機還管用!”
江臨川的身體僵了僵,卻沒推開她?!翱斐脽岷雀?,涼了會腥?!彼酒鹕恚T口走,“改完稿子給我看看,雖然我不懂新聞,但可以幫你挑錯別字?!?/p>
那天晚上,蘇楠楠改稿子到十一點。江臨川就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書,客廳的燈一直亮著,像座不會熄滅的燈塔。她每次從房間探出頭,都能看見他安靜的側(cè)影,心里就莫名踏實。
凌晨一點,她把改好的稿子發(fā)過去,附帶一個“求夸獎”的貓咪表情包。秒回的消息只有兩個字:“很好?!焙竺娓鴤€笨拙的太陽表情,大概是他剛學會用的。
蘇楠楠抱著手機笑,突然發(fā)現(xiàn)窗外的月光格外亮,像誰把銀河打翻了,溫柔地鋪在房間里。
報社的實習生都住在單位宿舍,蘇楠楠因為借住江家,成了眾人羨慕的對象?!伴?,你男朋友也太體貼了吧?”同組的女生湊過來,看著她飯盒里的糖醋排骨,“每天都給你帶飯,比我們食堂的愛心套餐還甜?!?/p>
蘇楠楠扒著米飯,嘴角忍不住往上翹。江臨川每天早上六點就起來做飯,說“外面的早餐油太多”。他的廚藝算不上好,排骨燉得有點柴,雞蛋羹總蒸老,但每次她都會吃得干干凈凈,然后在飯盒底畫個笑臉,寫著“今天的米飯比昨天甜”。
“他不是我男朋友……”話剛出口,就被自己的心跳聲淹沒。其實她早就想告訴全世界,江臨川是她的男朋友,是那個會為她學做糖醋排骨、會在她寫不出稿子時講冷笑話的江臨川。
周五下午,蘇楠楠跟著張姐去采訪抗洪救災的消防員?,F(xiàn)場一片狼藉,渾濁的洪水沒過小腿,消防員們扛著沙袋來回跑,迷彩服被泥水浸透,貼在身上。
“注意安全,別往前湊。”張姐叮囑完,就舉著相機沖進人群。蘇楠楠握著錄音筆,剛想找個消防員采訪,突然聽見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她回頭,看見江臨川站在警戒線外,褲腳卷到膝蓋,沾著泥點,手里還攥著把傘?!澳阍趺磥砹耍俊彼@訝地跑過去,差點被腳下的石子絆倒。
“你早上說要來這邊采訪,”他把傘塞給她,指尖冰涼,“天氣預報說有暴雨?!?/p>
話音剛落,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蘇楠楠撐開傘,看見他的頭發(fā)很快被淋濕,水珠順著發(fā)梢滴在藍襯衫上,暈開深色的痕跡?!澳阍趺床蛔约捍騻??”她把傘往他那邊推。
“怕你找不到我。”江臨川的聲音被雨聲模糊,卻清晰地鉆進她耳朵里。他看著她,眼睛亮得驚人,“現(xiàn)場太亂,我不放心?!迸赃呌邢绬T吹了聲口哨:“小姑娘,你男朋友來查崗啦?”
蘇楠楠的臉瞬間紅透,剛想解釋,就被江臨川拉住手腕?!拔覀冊谶@兒等張姐?!彼阉龓У脚赃叺谋憷晡蓍芟拢瑥谋嘲锾统鰲l毛巾,笨拙地幫她擦頭發(fā),“別淋濕了,會感冒?!?/p>
他的指尖偶爾擦過她的耳廓,燙得她心頭發(fā)麻。蘇楠楠看著他認真的側(cè)臉,突然覺得這場暴雨下得真好,把周圍的喧囂都隔開,只剩下他們兩個,和雨聲里藏不住的心動。
晚上回到家,蘇楠楠把濕透的采訪本攤在桌上。江臨川端來姜湯,看著上面暈開的字跡皺眉:“下次別靠那么近,太危險了?!?/p>
“可那是新聞啊,”蘇楠楠喝了口姜湯,辣得吐舌頭,“總不能站在遠處拍吧?就像你寫代碼,總得調(diào)試到完美才行。”
江臨川沉默了幾秒,突然從抽屜里拿出個東西遞給她。是個小小的防水袋,上面印著只卡通小貓,和她書包上掛的掛件一模一樣?!鞍唁浺艄P放這里面,下次再去現(xiàn)場,別讓它進水?!?/p>
蘇楠楠看著那個明顯是特意買的防水袋,突然想起他書包里總放著創(chuàng)可貼——自從她爬樹劃傷手后,他就沒摘下來過。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心里像被溫水泡過,軟得一塌糊涂。
“江臨川,”她突然開口,“你是不是偷偷在《追夫日記》里加了‘如何成為完美男友’的章節(jié)?”
江臨川正在收拾她的濕衣服,聞言動作頓了頓?!皼]有,”他的聲音有點悶,“只是覺得……應該照顧好你。”
蘇楠楠看著他把她的襯衫晾在陽臺,背影在路燈下被拉得很長。晚風帶著雨水的潮氣吹進來,她突然覺得,這個盛夏好像比想象中更甜,就像他偷偷在姜湯里加的那勺紅糖。
周末,蘇楠楠的爸媽突然襲擊,說要“看看未來女婿的窩”。蘇楠楠站在門口,看著拎著鹵味和水果的父母,又看看系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的江臨川,突然有種“見家長”的既視感。
“叔叔阿姨好?!苯R川的手還拿著鍋鏟,臉上沾了點面粉,像只偷吃了面包的貓。他顯然沒料到會突然見家長,耳朵紅得快要滴血,說話都有點結(jié)巴,“我、我在做蔥油餅?!?/p>
“哎呀,這孩子真懂事!”蘇媽媽拉著江臨川的手不放,眼睛笑成了月牙,“楠楠這丫頭笨手笨腳的,以后就靠你多照顧了?!?/p>
蘇楠楠在旁邊翻白眼:“媽,我哪有那么笨……”
“上次把醬油當醋放,還說味道不錯。”江臨川突然開口,語氣平淡,嘴角卻藏著笑意。
蘇楠楠的臉瞬間漲紅,瞪了他一眼——這家伙居然敢揭她短!
飯桌上,蘇爸爸一杯接一杯地給江臨川倒酒?!靶〗?,”他拍著江臨川的肩膀,酒氣噴在他臉上,“我們家楠楠看著活潑,其實心思細,你以后可得多讓著她點。”
“我知道。”江臨川仰頭喝完杯里的酒,臉頰泛起薄紅,眼神卻很認真,“我會的。”
蘇楠楠看著他被白酒嗆得皺眉,卻還是硬著頭皮喝,突然有點心疼。她搶過酒杯:“爸,他不勝酒力,我替他喝!”
“你個丫頭片子湊什么熱鬧!”蘇媽媽拍開她的手,“讓小江喝,這是男人間的交流?!?/p>
江臨川卻把酒杯往自己那邊拉了拉,對蘇楠楠搖了搖頭,然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叔叔,我敬您?!彼e起杯子,目光堅定,“我會對楠楠好,比代碼還靠譜?!?/p>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蘇爸爸卻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來,拍著他的肩膀說:“好小子,這話我愛聽!”
送走爸媽時,蘇楠楠看見江臨川站在陽臺吹風,背影有點晃。她走過去,聞到他身上濃郁的酒氣,忍不住笑:“江大程序員,你不是說代碼最靠譜嗎?怎么把自己比進去了?”
江臨川轉(zhuǎn)過身,眼睛亮得驚人,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平日里的疏離感都沒了,只剩下直白的溫柔?!耙驗槟惚却a重要。”他伸手,輕輕碰了碰她脖子上的太陽項鏈,指尖滾燙,“比所有東西都重要?!?/p>
蘇楠楠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她剛要說話,就被他按住后頸,輕輕吻了下來。
這個吻帶著白酒的辛辣,混著蔥油餅的香味,還有他身上清冽的薄荷味,在夏夜里發(fā)酵成一種讓人暈眩的甜。江臨川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像在解一道必須滿分的題。
遠處傳來鄰居家電視的聲響,樓下的蟬鳴還在繼續(xù),晚風卷著爬山虎的葉子沙沙響。蘇楠楠閉上眼睛,感覺自己像漂浮在盛夏的海上,被溫柔的浪托著,搖搖晃晃地駛向名為“江臨川”的島。
分開時,兩人的呼吸都有些亂。江臨川抵著她的額頭,鼻尖相觸,能清晰地看見他睫毛上沾著的水汽?!疤K楠楠,”他的聲音有點啞,“我好像……有點醉了?!?/p>
“嗯,”蘇楠楠的臉頰燙得能煎雞蛋,“我知道。”
“那我剛才說的話……”
“我也知道?!彼谄鹉_尖,在他下巴上親了下,像蓋章認證,“江臨川,我也是?!?/p>
月光從云層里鉆出來,照亮陽臺上晾曬的白襯衫,也照亮兩人交握的手上,那枚太陽項鏈和星星胸針的影子,像兩只依偎在一起的小獸。
實習結(jié)束那天,蘇楠楠的稿子被評為“最佳實習生作品”。張姐在例會上念她的報道時,特意提到了那段關(guān)于“拐杖與餃子”的描寫,說“有溫度的細節(jié)才能打動人心”。
蘇楠楠看著臺下鼓掌的同事,突然想起江臨川坐在臺燈下幫她改稿子的樣子。他指著“李奶奶的筆記本”說“這才是重點”,語氣平淡,卻像給她的筆尖點了盞燈。
她拿出手機,給江臨川發(fā)消息:“報告江老師,你的學生出師啦!獎品是支鋼筆,等回學校給你看?!?/p>
幾乎是秒回:“恭喜”后面跟著個笨拙的慶祝表情包,是只舉著獎杯的小貓,尾巴翹得老高。蘇楠楠看著屏幕笑出聲,旁邊的張姐撞了撞她的胳膊:“傻笑什么呢?被男朋友夸了?”
“才不是男朋友……”話沒說完,手機又震了一下。江臨川發(fā)來一張照片,是他在實驗室拍的——她那本《追夫日記》被攤開在鍵盤上,上面用紅筆圈出了某頁的簡筆畫,畫里的冰山正往小太陽手里遞糖,旁邊寫著“7月15日,蔥油餅味的吻”。
他附加了條消息:“這里漏畫了我的臉紅,回去要補上?!?/p>
蘇楠楠的臉頰瞬間發(fā)燙,慌忙按滅屏幕,卻被張姐抓個正著:“還說不是?這臉紅程度,比你寫的養(yǎng)老新聞還甜?!?/p>
報社門口的梧桐樹葉被曬得發(fā)亮,蟬鳴聒噪得像在放鞭炮。蘇楠楠抱著裝著鋼筆的禮盒站在樹蔭里,看著江臨川從公交車上下來。白襯衫,黑褲子,背著她熟悉的雙肩包,額角沁著薄汗,像剛從A大的林蔭道走過來。
“等很久了?”他走到她面前,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禮盒,指尖觸到她的掌心,帶著夏末的溫熱。
“沒多久?!碧K楠楠仰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今天換了副細框眼鏡,顯得眉眼更清雋了,“剛領完獎就下來了,張姐還說要請你吃飯,謝你幫我改稿子?!?/p>
“不用?!苯R川把禮盒放進背包,拉鏈拉到一半又停住,“鋼筆……能現(xiàn)在看看嗎?”
蘇楠楠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從他包里拿出禮盒打開。銀色的鋼筆躺在絲絨襯里上,筆帽上刻著朵小小的太陽花,是她特意讓刻字師傅加的?!昂每磫??”她拿起鋼筆在他手背上輕輕劃了下,“以后你改代碼累了,就用它寫我的名字,保證比調(diào)試程序解壓。”
江臨川的指尖摩挲著筆帽上的紋路,喉結(jié)動了動:“很喜歡?!彼D了頓,從背包里掏出個小盒子,“給你的?!?/p>
盒子里是條銀色手鏈,鏈節(jié)上串著顆小小的相機吊墜,鏡頭處鑲著顆碎鉆,在陽光下閃著微光?!吧洗慰茨悴稍L時總把相機掛在手腕上,”他低頭幫她戴手鏈,指尖偶爾擦過她的皮膚,帶來一陣酥麻,“這個輕便,不用總背著相機包?!?/p>
蘇楠楠看著手腕上的相機吊墜,突然想起那天暴雨里,他舉著傘站在警戒線外的樣子。原來他連她下意識護相機的動作都記在心里,像記得她充電器的型號一樣清楚。
“江臨川,”她突然踮腳抱住他,“你是不是偷偷給我裝了定位系統(tǒng)?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圍傳來同事的起哄聲,有人吹了聲口哨:“蘇楠楠這是被學霸男友套牢啦!”
江臨川的耳朵紅透,卻沒推開她,只是抬手輕輕拍她的背:“先松開,領導在看。”
“不松!”蘇楠楠把臉埋在他頸窩,聲音悶悶的,“我就要讓全世界知道,我的靈感發(fā)電機歸我啦?!?/p>
回江家的路上,公交車搖搖晃晃穿過老城區(qū)。蘇楠楠靠在江臨川肩膀上,看著窗外掠過的紅磚樓和爬滿牽牛花的院墻,突然覺得這畫面像極了她畫過的簡筆畫——兩個小人擠在公交車座位上,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
“明天去拍畢業(yè)照嗎?”她突然想起什么,抬頭問他,“A大的學長說我們新聞系要提前拍,你有空嗎?”
“有。”江臨川的回答干脆得讓她驚訝,“我跟導師請了假?!?/p>
“那你要穿西裝嗎?”蘇楠楠眼睛亮晶晶的,“就畢業(yè)舞會那套,超帥的?!?/p>
江臨川的耳尖泛著紅:“你想讓我穿就穿?!?/p>
“那必須穿!”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我要把你拍進畢業(yè)照,告訴所有人這是我男朋友,比校草還帥的那種?!?/p>
公交車到站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顏色。江臨川牽著蘇楠楠的手穿過人行道,影子在地上緊緊依偎,像兩條交纏的藤蔓。路過樓下的小賣部時,老板娘探出頭笑:“小江帶女朋友回來啦?這姑娘真俊,比你上次帶的那個白裙子姑娘好看多了?!?/p>
蘇楠楠愣了愣,轉(zhuǎn)頭看江臨川。他的臉色微變,握緊了她的手:“老板娘看錯了,我從沒帶別人來過?!?/p>
老板娘哦了一聲,沒再多說,轉(zhuǎn)身回了店里。蘇楠楠看著江臨川緊繃的側(cè)臉,突然想起林薇薇那條白色連衣裙,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硌了一下。
上樓時,她故意放慢腳步:“那個……白裙子姑娘,是林薇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