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黎汐小院中的燈燭亮至天明。
秦莞因忠勇侯府二公子秦琰突然到訪,未能如約返回。直至次日清晨,方派槐竹匆匆趕來傳信。
萬能配角大人,九娘子讓屬下告知,府上昨夜來了京城忠勇侯府的大公子秦琰,言明要接三位娘子啟程前往京城。
萬能配角九娘子需得打點行裝、應(yīng)對事宜,今日恐無法歸來,特讓屬下前來稟明。
消息傳來,預(yù)示著新的波瀾即將掀起。
燭火輕輕爆開一聲脆響,微弱的光芒在空氣中搖曳,將黎汐的眼眸映照得愈發(fā)深邃難測。
黎汐嗯。你務(wù)必護(hù)好秦莞,寸步不離。
萬能配角是!
待槐竹退下,黎汐輕輕撥弄著跳動的燭芯,眉間微蹙,正思忖著忠勇侯府此番用意的深淺,清怡便快步而入。
清怡大人,京中密信。太子妃人選已定——是忠勇侯的嫡長女。
黎汐秦朝羽?
清怡是!
黎汐果然如此……清怡,加派幾個人手,暗中保護(hù)小碗兒,莫要有心之人下手!
清怡是!大人!
與此同時,安陽侯府深處,燭火微搖。白楓垂手而立,將一卷密信恭謹(jǐn)?shù)爻手裂噙t面前。燕遲并未急于展開,而是指尖輕叩案面,發(fā)出細(xì)微卻清晰的聲響。他的目光如冷刃般銳利,在昏黃的光線下透出一絲深思與權(quán)衡,仿佛已從這信箋的存在中察覺到了隱匿的風(fēng)雷。
白楓主子,京城消息。太子妃已定為忠勇侯嫡女秦朝羽。
白楓忠勇侯府此次派人,明面上是接三位娘子回京過年。
燕遲只接三位未出閣的娘子?
燕遲若真是為團(tuán)圓,怎會獨獨漏過秦府長輩?
燕遲呵,這年節(jié),怕只是個幌子。
白楓難道……忠勇侯還想從三位娘子里再挑個太子良娣?
燕遲太子新立,忠勇侯這是急著用秦家女兒鋪路,廣結(jié)黨羽。
燕遲話音方落,卻聽霍懷信匆匆前來稟報。他的腳步急促,似有要事在身,神色間更透著幾分難掩的緊繃,仿佛一場無聲的風(fēng)暴正在暗處醞釀。
萬能配角殿下!先前放走的那個賬房有動靜了!
萬能配角荊州城郊有兩戶人家與他暗中往來頻繁……
燕遲若霍知府七日之內(nèi)能徹查此案,我必為你記上頭功。
萬能配角下官領(lǐng)命!
燭影搖曳間,京華棋局與荊州迷案悄然交織,暗潮已漫上荊楚之地。
霍懷信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書房內(nèi)再度被寂靜籠罩。燕遲垂眸沉吟了片刻,目光微抬,隨即喚來了白楓。
燕遲去黎大人處一趟,問她何時安排啟程回京。
白楓抬手撓了撓頭,眉梢微蹙,目光中滿是困惑,直直望向自家主子。燕遲卻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他一眼,唇角微揚,帶著幾分慵懶與淡漠,似乎全然無意解釋什么。
白楓主子,咱們回京的日子不是早定下了嗎?
白楓為何還要特意去問黎大人?
燕遲讓你去便去。
白楓怔了片刻,忽然抬手一拍腦門,仿佛迷霧散盡般猛然醒悟。他匆忙轉(zhuǎn)身,腳步未穩(wěn)便急著要離開,燕遲的聲音卻再次在身后響起,將他喚住。
白楓哦——屬下明白了!主子是想和黎大人結(jié)伴同行!屬下這就去問!
燕遲等等。
燕遲忠勇侯府那邊的動向,繼續(xù)盯著,事無巨細(xì),一律報來。
白楓是!
屋內(nèi)只剩燕遲一人。他自懷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枚曾交給黎汐號令暗樁的令牌。
先前事畢,黎汐便將它完整歸趙。燕遲指腹摩挲著令牌上冰冷的紋路,眸光深邃,思慮良久,終是將其緊緊攥入掌心。
心意已決,這枚令牌,非得再次送到她手中不可。那令牌在掌心微微發(fā)燙,仿佛也在催促著這場命運的重逢。她的身影浮現(xiàn)在眼前,如煙似霧,卻清晰得讓人無法忽視。這一次,絕不能再失之交臂。
翌日清晨,黎汐與秦莞并肩而行,朝著安陽侯府的方向緩步而去,她們此行是為了拜見大長公主,為即將的遠(yuǎn)行作最后的辭別。微涼的風(fēng)拂過面頰,似乎也帶著幾分不舍,仿佛連天地都知曉,這一別,前路漫漫,歸期難定。
黎汐下官拜見大長公主。
秦莞民女拜見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見到她們,臉上頓時露出慈祥的笑容,黎汐望著大長公主,心中卻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歉疚,那抹復(fù)雜的神色悄然爬上她的眉梢。
大長公主好好好!你們兩個丫頭,總算想起來看我這老婆子了!
黎汐大長公主恕罪。下官公務(wù)在身,四日后便需啟程回京,今日特來向您辭行。
大長公主什么?只剩四日便要走了?小醫(yī)仙也一同回去?
見秦莞也點頭,已知忠勇侯府來接人一事的她,面露不豫之色。
大長公主這個忠勇侯秦述,真是越老越糊涂!
大長公主靠嫁女兒攀附權(quán)貴的人家,有幾個能長久的?
大長公主為了諂媚東宮,連年節(jié)都不讓人安生!
黎汐知大長公主性情爽直,她似是擔(dān)憂隔墻有耳,便輕輕出言勸阻。秦莞亦是溫聲軟語地安撫著。
黎汐大長公主的心意,我與小碗兒都明白。
黎汐還需慎言,莫讓旁人聽去。
秦莞大長公主放心,汐汐會照顧我的。
一旁的岳凝早已急得站起來,伸手拉住黎汐與秦莞。黎汐見此伸手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尖,柔聲輕哄。
岳凝祖母!為什么黎姐姐和小碗兒非要走?我就這么兩個知心好友,她們走了,我怎么辦?
黎汐我是回京復(fù)命,小碗兒是回京團(tuán)聚。
黎汐待京城局勢平穩(wěn),我必定懇請大長公主與侯爺,允你入京小住。
黎汐再等我一段時日,可好?
岳凝不要!不要!
岳凝嘟起嘴巴,惹得眾人不由輕笑,大長公主見狀,朗聲定奪。
大長公主既然如此,老婆子我便收莞兒為義孫女!
大長公主往后京城安陽侯府,也是你的家!
岳凝聞言,立刻轉(zhuǎn)悲為喜,歡呼起來。黎汐與一旁的燕遲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無奈與笑意。
岳凝一手拉著秦莞,一手拽著黎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往花園跑去,嘴里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燕遲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目光落在黎汐那帶著幾分無奈卻又滿是縱容的側(cè)臉上,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岳凝用余光瞥見自家七哥那罕見的神情,眼珠一轉(zhuǎn),與秦莞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她忽然捂住肚子,哎喲一聲。
岳凝哎呀,我突然想起祖母方才交代的點心還沒拿!
岳凝小碗兒,你快陪我去取一下!
說罷,不由分說,拉著偷笑的秦莞一溜煙就跑沒了影。
黎汐剛想抬步跟上,手腕卻被人從后面輕輕握住。黎汐回頭,疑惑地看向燕遲
燕遲等等。
黎汐怎么了?
燕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那枚熟悉的玄鐵令牌,鄭重地放入黎汐掌心。黎汐低頭一看,眉頭立刻蹙起,想要推拒
黎汐殿下這是何意?此物太過貴重,我不能收。
燕遲卻合上她的手指,將令牌緊緊包裹在她掌心,聲音低沉而堅定:
燕遲我燕遲送出去的東西,斷無收回之理。
燕遲從今往后,它便是你的。
黎汐只覺得掌心那枚小小的令牌瞬間變得滾燙,丟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抬眼望入他深邃的眸中,半是試探半是提醒。燕遲卻迎著她的目光,沒有絲毫猶豫,字字清晰
黎汐殿下就不怕……我拿著你的暗樁,去做些‘壞事’?
燕遲不怕。我信你。
風(fēng)過回廊,花影搖曳,唯有他這句話,沉沉地落入心底
從安陽侯府回來,黎汐便坐在窗邊,指尖無意識地叩著桌案,眉心微蹙,已是第五十二次嘆息。清怡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湊上前詢問。
清怡我的大人!您這都嘆了五十二口氣了!
清怡到底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黎汐支著額角,懶懶抬眼回答, 清怡不以為然地嗤笑。
黎汐世子殿下送了一樣……極為貴重的東西。我在想,該回什么禮才不算失禮。
清怡能有多貴重啊我的大人?咱們繡衣司什么寶貝沒見過——
黎汐足夠買下整個暗衛(wèi),還有余。
清怡咳咳咳!
清怡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眼睛瞪得溜圓,半晌才壓低聲音,半開玩笑地提議
清怡大人……這么重的禮…
清怡要不您干脆把自己打包回贈給世子殿下算了!
話音未落,清怡已機(jī)靈地閃身躲開——
果然,黎汐手中的茶杯下一刻就帶著風(fēng)聲砸在了她剛才站的位置!
最后,黎汐到底還是親自開了私庫,取出一塊珍藏多年的上等和田白玉,對著燈影細(xì)細(xì)端詳了半晌,終于拿起刻刀,親手雕琢一枚平安扣,準(zhǔn)備贈予燕遲。
燭火搖曳,黎汐正對燈凝神,指尖刻刀在溫潤的白玉上細(xì)細(xì)游走。而此時的秦府莊子內(nèi),卻是另一番光景。
秦府三房乍聞秦莞被安陽侯大長公主收為義女的消息,如平地驚雷,頓時一片嘩然!
萬能配角什么?!安陽侯府……大長公主她……認(rèn)了九丫頭做孫女?! 這……這怎么可能!
先前他們還仗著秦莞無依無靠,暗自盤算著如何拿捏她為三房謀利,如今這突如其來的靠山,徹底打亂了他們的所有謀劃。
燕遲將秦莞安然送回小院后,腳步不自覺便踱至黎汐房前。他正欲抬手叩門,恰見清怡端著茶盞走來。
清怡見狀,機(jī)靈地將托盤往前一遞,低聲道:
清怡殿下,您來得正好,大人還在里頭忙呢。
燕遲微微頷首,順手接過茶盤,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jìn)去。
室內(nèi)燭光溫暖,黎汐正伏案專注,并未立刻察覺他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