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青桉中學廣播站一行人抵達市青少年宮小劇場。決賽主題“聲音的記憶”,時長五分鐘,現(xiàn)場收音,不可剪輯。
后臺化妝間逼仄,燈光慘白。沈欲星攥著那臺舊隨身聽,掌心一層薄汗。橘紅色小燈沒亮——磁帶還在里面,心跳聲被密封了整整四天。
林敘白蹲在她面前,把麥標貼在她領口,指尖不經意擦過她鎖骨,像按下某個隱秘開關。
“緊張?”
沈欲星點頭。
林敘白從口袋里拿出兩顆薄荷糖,一顆剝開塞到自己嘴里,一顆遞給她:“含住,別咬?!?/p>
甜味在舌尖炸開,涼意順著喉嚨滑進胃里,心跳稍微降速。
宋棲棲探頭進來:“還有十分鐘,抽簽順序——我們壓軸?!?/p>
沈欲星深呼吸,耳機里傳來林敘白的聲音:“記住,結尾留三秒空白,給觀眾也留一點心跳?!?
舞臺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一束追光打下來,正中兩人中間。
沈欲星坐在高腳凳上,膝頭放著隨身聽;林敘白站在立式麥前,手里沒有任何腳本。
開場沒有音樂,只有他極低極輕的呼吸——像把耳朵貼在另一個人胸口。
隨后,心跳聲響起。
咚——咚——咚——
先是沈欲星的,十六秒后,林敘白的加入,節(jié)奏稍快,像兩條河流交匯。
觀眾席安靜得能聽見燈絲嗡嗡。
心跳聲漸弱,林敘白開口,聲音低得近乎耳語:
“夏至的零點零一分,我存下一個人的心跳?!?/p>
“也存下自己?!?/p>
“我想把這兩段聲音,交給時間。”
“如果它們能在某個夜晚重疊——”
他停頓,三秒空白。
最后一記心跳,咚。
燈光熄滅,全場漆黑。
五秒后,掌聲像潮水,從四面八方涌來。
評委亮分:9.8,全場最高。
沈欲星站在側幕,耳朵里嗡嗡作響,分不清是掌聲還是自己的心跳。
林敘白牽著她手腕下臺,掌心溫度透過皮膚,一路燙到心臟。
后臺走廊,宋棲棲沖過來抱住沈欲星:“星姐,第一名!請客!”
沈欲星笑,眼淚卻先掉下來。
林敘白用指腹替她抹淚,動作輕得像擦鏡面:“別哭,獎還沒領呢?!?
領獎結束,少年宮門口下起小雨。
主辦方給每人發(fā)了一把透明傘。
沈欲星撐開傘,雨點落在塑料傘面,發(fā)出清脆的“噠噠”聲。
林敘白把獎杯塞進她懷里:“拿著,重?!?/p>
獎杯是透明亞克力,里面嵌著一枚銀色磁帶模型,燈光一照,像流動的星河。
雨勢漸大,兩人站在屋檐下躲雨。
林敘白忽然伸手,把她的傘往自己這邊傾了傾:“磁帶里的心跳,你打算什么時候回應?”
沈欲星攥緊獎杯,指尖發(fā)白:“我還沒想好……怎么說。”
林敘白笑,從口袋里掏出那枚藍色折紙火箭,尾翼上原本的月亮旁邊,多了一顆小小的太陽。
他把火箭放進她手心:“那就再存一次。”
火箭機身被雨水打濕,顏色深了一度,像夜航的鯨。
沈欲星低頭,發(fā)現(xiàn)火箭尾翼里夾著一張新的膠片,膠片上刻著極細的紋路——是剛才舞臺上兩人的心跳波形圖,交疊成一顆心。
雨點落在膠片上,紋路微微凸起,像一條會呼吸的河。
末班地鐵上,車廂空蕩。
沈欲星和林敘白并排坐,中間隔著獎杯。
隧道燈光一明一暗,映在透明亞克力上,像流動的星塵。
沈欲星側頭,看林敘白的側臉——睫毛在燈下投出細碎的影,鼻梁挺直,嘴角帶著一點未褪的笑。
她忽然伸手,把耳機分他一只。
耳機里,是地鐵運行的轟隆聲,夾著兩人交疊的心跳。
林敘白沒說話,只是用指尖輕輕敲她手背,敲出那段熟悉的鼓點:噠——噠噠——噠。
沈欲星深吸一口氣,聲音輕得像地鐵進站的提示音:“林敘白,我答應你?!?/p>
林敘白偏頭,眼底有光一閃而過:“答應什么?”
沈欲星把獎杯放進他懷里,指尖在透明亞克力上畫了一顆小小的流星:“答應把零點零一分,延長到零點零二分、零三分……一直延長下去?!?/p>
地鐵恰好進站,車門“?!币宦暣蜷_。
林敘白沒動,只是伸手,把她攬進懷里,聲音低得只有她能聽見:“那以后,磁帶不夠用了,就錄一輩子?!?/p>
沈欲星把臉埋在他胸口,聽見兩顆心跳隔著衣料重疊,像兩條終于交匯的河流。
回到青桉,夜已深。
宿舍樓下,雨停了,地面映著路燈,像一面潮濕的鏡子。
沈欲星把獎杯遞給林敘白:“你拿回去,我怕摔?!?/p>
林敘白沒接,只是把藍色折紙火箭塞進她口袋:“它歸你,我歸你?!?/p>
沈欲星笑,踮腳在他唇邊落下一個極輕的吻,像雨點落在傘面,一觸即離。
林敘白愣住,耳尖瞬間紅透。
沈欲星轉身跑上樓,背影被路燈拉得很長。
林敘白站在原地,指尖碰了碰唇角,低聲笑:“零點零一分,終于等到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