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歷 5804 年 8 月 31 日——宇宙的最后一場黃昏。
恒星早已熄滅,黑洞也已蒸發(fā),連光都被折疊成一條透明的絲線。
銀河盡頭,只剩一座孤零零的石屋,
屋頂覆滿灰白的苔蘚,
門口掛著一塊用舊銅片敲出的牌子——
【無名花圃·終章】。
牌子上的字已經模糊,卻仍在風里輕輕搖晃,
像一句不愿被遺忘的耳語。
花圃里沒有土壤,
只有一塊塊冷硬的隕石碎片,
碎片上刻著一行行名字:
沈欲星,林敘白,沈夏天……
字跡深淺不一,像被歲月反復摩挲。
每刻下一個名字,
便有一粒極微的種子被塞進裂縫里,
種子沒有顏色,卻在絕對零度里悄悄發(fā)燙。
第一位來客,
是一位失去記憶的老人。
他拄著一根用星塵凝成的拐杖,
拐杖頂端懸著一粒微光,
像一盞不肯熄滅的燈。
他彎腰,把手指按在一塊隕石上,
指尖顫抖,
卻寫不出任何符號。
沈夏天遞給他一枚細小的銅鑿,
輕聲說:“刻吧,把你想留的留下?!?/p>
老人閉上眼,
一筆一劃,
刻下了一個早已模糊的音節(jié)。
那一瞬,隕石裂縫里鉆出一朵透明的花,
花瓣薄得像呼吸,
卻在黑暗中亮起極淡的綠。
老人笑了,
眼淚落在花瓣上,
花便輕輕合攏,
把他的記憶收了進去。
第二位來客,
是一位穿舊校服的少年。
他背著一只破帆布包,
包里裝著折皺的試卷、褪色的?;?,
還有一張寫滿公式的草稿紙。
他把?;辗旁陔E石上,
用指尖描摹那行幾乎磨平的小字:
“青桉中學”。
沈夏天遞給他一枚銅鑿,
少年猶豫片刻,
在?;张钥滔乱粋€極短的名字:
“林敘白”。
刻完,
一朵無色的花從巖石里長出,
花瓣邊緣泛起極淡的青光,
像少年藏在課桌抽屜里的第一束晨光。
少年退后一步,
對著那朵花鞠了一躬,
仿佛在向過去的自己道別。
第三位來客,
是一位穿火星制服的少女。
她的頭盔已被風化成半透明,
卻仍握著那臺舊隨身聽。
她把隨身聽放在隕石上,
按下播放鍵,
耳機里傳出極輕的“咚、咚、咚”。
沈夏天遞給她一枚銅鑿,
少女俯身,
在隨身聽旁刻下自己的名字:
“沈夏天”。
最后一筆落下,
一朵透明的花從隨身聽裂縫里綻開,
花心藏著一粒極小的回形針,
回形針上刻著 189 次心跳的波紋。
少女把隨身聽輕輕合上,
花便收攏,
像把一段宇宙悄悄藏進掌心。
深夜的最后一刻,
沈夏天關掉石屋的燈,
把最后一枚銅鑿放在門檻上。
她不再刻字,
只是俯身,
把耳朵貼在隕石上,
聽那些名字在裂縫里輕輕呼吸。
沒有風,
沒有光,
只有一朵朵透明的花,
在絕對黑暗中緩緩亮起極淡的綠,
像一場永不落幕的煙火,
像一句永不褪色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