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第三次在便利店遇見那個男人時,窗外的梅雨正下得纏綿。
他總穿一件深灰色沖鋒衣,袖口磨出泛白的毛邊,指間分明的手握著熱咖啡,目光落在冷藏柜里的三明治時會微微蹙眉。七月的雨帶著黏膩的濕熱,他走進(jìn)來時的風(fēng)里,卻總裹著一絲清澈的松木氣息。
林晚星要這個嗎?
林晚星忍不住開口時,指尖正懸著最后一個金槍魚三明治上方。男人轉(zhuǎn)過頭,睫毛上沾著細(xì)碎的雨珠,那雙眼睛像被雨水洗過的黑曜石,讓他忽然想起七年前的圖書館。
那天也是雨夜,她抱著一摞厚重的建筑歷,在臺階上摔得狼狽,有人伸手扶她,掌心溫?zé)岣稍?,遞過來的紙巾帶著同樣的松木香氣。后來他知道那個人叫沈硯,是計算機(jī)系的學(xué)霸,總在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寫代碼。
他們的交集像雨季的陽光,短暫卻明亮他會帶著雙份的草莓大福,假裝不經(jīng)意的放在他手邊,他會在她熬夜趕圖時,默默發(fā)來整理好的資料包。畢業(yè)季的散伙飯上,他被起哄著要聯(lián)系方式,卻只是把那罐她常喝的檸檬汽水放在她面前,罐身凝著水珠洇濕了桌布。
沈硯你也喜歡這個口味?
沈硯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他拿起三明治,指腹擦過包裝上的雨珠
沈硯我記得有人總說金槍魚醬要多放芥末才夠味。
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便利店的暖光燈落在她的發(fā)梢,她才發(fā)現(xiàn)他眼角有了細(xì)微的紋路,卻比記憶里多了幾分沉穩(wěn)。
林晚星七年沒見,你還記得。
沈硯有些事忘不了
他低頭撕開包裝
沈硯比如有人為了看櫻花,翹了重要的設(shè)計答辯
她忽然笑出聲。那時她蹲在櫻花樹下哭,是他撐著傘走來把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說
沈硯比起圖紙,你掉眼淚的樣子更讓人難忘
雨勢漸大,便利店的玻璃上凝滿水氣,沈硯忽然從沖鋒衣口袋里掏出個東西,是枚褪色的櫻花書簽,邊緣已經(jīng)磨得圓潤。
沈硯當(dāng)年想送你的,沒找到機(jī)會
林晚星的指尖觸到書簽時,像觸到七年前那潮濕的春天。她想起他畢業(yè)那天,她躲在人群后看著他被觸擁著離開,手里緊緊攥著寫好手機(jī)號的便簽,最終還是沒能遞出去。
林晚星我在隔壁設(shè)計院工作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微顫
林晚星你呢?
沈硯剛從上?;貋?,在對街的科技園。
他指了指窗外,雨幕里能看見亮著燈的寫字樓
沈硯其實上周就在樓下看見你了,你穿著米色風(fēng)衣,在公交站打傘
原來不是偶然,林晚星望著玻璃上兩人交疊的倒影,忽然明白有些等待,就像梅雨看似綿長無望,卻總會在某個轉(zhuǎn)角,遇見藏在云層后的晴朗。
沈硯忽然抬手,擦掉她臉頰的雨水——不知何時她竟然哭了。
沈硯明天不下雨的話,
他的拇指輕輕蹭過她的顴骨,帶著熟悉的溫度,
沈硯要不要一起去看新開的建筑展?
窗外的雨還在下,但便利店的暖光里,林晚星看見他眼里的笑意,像當(dāng)年落在他圖紙上的陽光,溫柔得恰到好處。她點頭時,聽見心底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帶著濕潤的暖意,在綿長的雨季里,終于等到了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