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生物鐘準時將郭城宇喚醒。他輕手輕腳地起身,避免驚動身邊的人。窗簾縫隙漏進的微光里,池騁睡得正沉,側(cè)臉陷在柔軟的枕頭上,長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褪去了平日里的桀驁,顯得難得溫順。
郭城宇俯身,指尖極輕地拂過池騁額前的碎發(fā)。對方似乎察覺到什么,嘟囔了句含糊的夢話,伸手在身側(cè)摸索,準確地抓住了郭城宇的手腕,把他往床邊拽了拽。
“再睡會兒?!背仳G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眼睛都沒睜開,卻牢牢鎖著他的力道,像只護食的小獸。
郭城宇低笑出聲,順勢在床邊坐下:“再不起,你那寶貝玉米蛇該餓瘦了。”
這話果然管用。池騁猛地睜開眼,眼底還蒙著層水汽,卻立刻掀開被子翻身下床,赤著腳就往陽臺跑。郭城宇看著他被晨光拉長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起身去衣帽間拿了件干凈的家居服,跟了過去。
陽臺被改造成了小型生態(tài)箱區(qū),恒溫恒濕的設(shè)備嗡嗡運轉(zhuǎn)。池騁正蹲在玻璃箱前,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乳鼠,投喂給那條金燦燦的玉米蛇。陽光落在他專注的側(cè)臉上,連帶著他脖頸處那道淺淺的疤痕都柔和了許多——那是小時候跟郭城宇去野山探險時,被樹枝劃破的。
“穿件衣服,當心著涼。”郭城宇把家居服披在他肩上,從背后環(huán)住他的腰,下巴輕輕擱在他頸窩。
池騁沒回頭,指尖還在玻璃上跟著蛇的游動軌跡滑動:“你今天不是要去見合作方?”
“推到下午了?!惫怯畹暮粑鬟^他的耳廓,帶著溫熱的癢意,“你昨晚說想吃城南那家鋪子的糖油餅,我去排隊?!?/p>
池騁的動作頓了頓,耳根悄悄泛起微紅。他向來不擅長說軟話,只是反手拍了拍郭城宇環(huán)在腰間的手:“順便帶兩籠蟹黃包。”
“知道了,大少爺?!惫怯钤谒i側(cè)輕輕咬了口,才直起身去洗漱。
等郭城宇拎著早餐回來時,池騁已經(jīng)收拾好了陽臺,正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翻著本線裝的爬行動物圖譜。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給他周身鍍了層金邊,連帶著他手里那本陳舊的書都顯得有了生氣。
“過來吃?!惫怯畎咽澈袛[在餐桌上,剛解開塑料袋,就見池騁已經(jīng)放下書走過來,徑直伸手去抓盤子里的糖油餅。
“燙!”郭城宇一把拍開他的手,拿了雙筷子遞過去,“慢點吃,沒人跟你搶?!?/p>
池騁撇撇嘴,卻乖乖用了筷子,咬下一口外酥里嫩的糖油餅,滿足地瞇起眼。郭城宇看著他嘴角沾著的糖渣,抽出紙巾,伸手替他擦掉。指尖碰到唇角時,池騁微微一僵,隨即卻主動往前湊了湊,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背,像只得到甜頭的貓。
吃過早餐,郭城宇處理工作郵件,池騁就在旁邊的地毯上擺弄新到的爬蟲箱布景。兩人沒什么交談,卻有種無需言說的默契。鍵盤敲擊聲和細碎的沙石碰撞聲交織在一起,陽光在地板上慢慢挪動,時光仿佛被拉得很長很緩。
“這個角度是不是更像野生環(huán)境?”池騁突然舉著塊仿真巖石問他,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孩子氣的炫耀。
郭城宇放下筆記本走過去,蹲在他身邊端詳片刻,伸手調(diào)整了下巖石的傾斜度:“這樣蛇鉆進去的時候,尾巴不會卡在縫隙里?!?/p>
池騁看著他調(diào)整后的角度,難得沒有反駁,反而往他身邊湊了湊,肩膀抵著他的胳膊:“還是你細心?!?/p>
郭城宇轉(zhuǎn)頭看他,正好對上他望過來的目光。那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鋒芒,只有純粹的信賴和親近,像他們年少時無數(shù)次并肩坐在屋頂看星星的夜晚。他喉結(jié)動了動,傾身吻了上去。
這個吻很輕,帶著糖油餅的甜味和淡淡的牙膏清香。池騁起初有些僵硬,隨即就放松下來,抬手勾住他的后頸,加深了這個吻。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兩人交疊的身影上,連空氣都仿佛染上了溫暖的味道。
分開時,池騁的臉頰泛著健康的紅暈,卻依舊嘴硬:“耽誤我布置箱子了?!?/p>
郭城宇低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下午帶你去個地方?!?/p>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惫怯罟室赓u關(guān)子,起身繼續(xù)處理工作,留下池騁在原地抓心撓肝地猜。
直到下午,郭城宇把車停在城郊一處廢棄的舊倉庫前,池騁才明白過來。倉庫被重新修整過,內(nèi)里寬敞明亮,一側(cè)是排列整齊的恒溫箱,另一側(cè)則擺著幾排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爬行動物圖鑒和養(yǎng)殖手冊,甚至還有不少絕版的外文資料。
“你弄的?”池騁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訝,眼底卻亮得驚人。
“之前看你總抱怨家里地方小,不夠折騰?!惫怯顝目诖锾统鲆淮€匙,塞進他手里,“以后這里歸你管,想養(yǎng)多少蛇都行?!?/p>
池騁捏著那串還帶著郭城宇體溫的鑰匙,突然轉(zhuǎn)身抱住了他,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嵌進骨血里。“郭城宇,”他的聲音悶悶地從郭城宇胸口傳來,“你是不是把我當小孩哄?”
“是?!惫怯詈敛华q豫地應(yīng)著,收緊手臂回抱住他,下巴抵著他的發(fā)頂,“只哄你一個?!?/p>
夕陽的余暉從倉庫的高窗涌進來,將兩人相擁的身影染成溫暖的橘紅色。池騁在他懷里蹭了蹭,聲音輕得像嘆息:“那你得哄一輩子?!?/p>
“好?!惫怯畹幕卮鹎逦鴪远ǎ瑤е蝗葜靡傻恼J真。
回去的路上,池騁靠在副駕駛座上,把玩著那串鑰匙,嘴角的笑意就沒下來過。郭城宇看了他一眼,伸手調(diào)大了車載音樂,是首舒緩的鋼琴曲。
“對了,”池騁突然開口,“下周我爸生日,你跟我一起回去。”
郭城宇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隨即點頭:“好?!?/p>
他知道池騁說這話的分量。池父雖然對他們的關(guān)系沒明說反對,但也從未真正松口。池騁愿意帶他回家參加生日宴,是把他放在了家人的位置上。
車窗外華燈初上,車流匯成光的河流。池騁側(cè)頭看著郭城宇專注開車的側(cè)臉,突然覺得,那些年少時的叛逆和張揚,終究是找到了可以??康母蹫场6@個港灣,從很久以前,就以郭城宇的名字,悄悄駐扎在了他心里。
到了家,池騁先去給蛇喂食,郭城宇則在廚房準備晚餐。等池騁處理完回到客廳,就聞到了濃郁的排骨湯香。他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郭城宇系著圍裙在灶臺前忙碌的背影,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就算過一輩子,也不會膩。
郭城宇像是背后長了眼睛,回頭看了他一眼:“過來幫忙端菜?!?/p>
池騁笑著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他,在他背上蹭了蹭:“郭城宇,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p>
郭城宇的動作頓了頓,隨即轉(zhuǎn)過身,低頭吻住他的唇,帶著排骨湯的暖意,溫柔而綿長。
“我也是?!彼谖窍堕g輕聲說,“一直都是?!?/p>
窗外夜色漸濃,屋內(nèi)燈火溫暖。餐桌上的排骨湯冒著熱氣,陽臺的生態(tài)箱里傳來輕微的動靜,一切都在時光里慢慢流淌,安穩(wěn)而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