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吊燈之眼與割裂的白大褂
窗外的紅眼睛越來越密集，像是掛在黑幕上的燈籠，一動不動地盯著房間里的我們，沒有任何聲音，卻帶來了比之前那些嘶吼的影子更強(qiáng)烈的壓迫感。
我把相框放回桌上，指尖殘留著相框邊緣的冰涼觸感。照片上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笑得沒心沒肺，金色的發(fā)絲在陽光下跳躍，像極了我刻意展現(xiàn)給別人看的樣子。
可那雙眼睛……
我瞇了瞇眼，總覺得照片里的小男孩眼神深處，藏著和我一樣的、不屬于這個年紀(jì)的冰冷。
“這照片……”穿校服的女生湊過來看了一眼，驚訝地捂住了嘴，“這個人……和金長得好像?。 ?/p>
“何止是像?！崩转{走到桌邊，拿起相框，用指尖敲了敲照片上的小男孩，眼神銳利，“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的目光從照片上移開，落到我身上，帶著探究：“小鬼，你確定不認(rèn)識這個院長？”
“不認(rèn)識哦。”我眨眨眼，語氣無辜，“可能是巧合吧？世界這么大，長得像很正常啊。”
格瑞沒有說話，他走到窗邊，背對著我們，望著外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紅眼睛，肩膀的線條有些緊繃。我知道，他不信。格瑞太了解我了，雖然他看不透我藏在笑容下的東西，但他能分辨出我話語里的真假。
但他沒有拆穿我。
這就夠了。
【嘀——夜晚規(guī)則生效中。當(dāng)前限制：禁止離開特殊房間。提示：房間內(nèi)物品可安全使用。】
終端的電子音打破了沉默，帶來了新的規(guī)則。
“禁止離開？”穿西裝的男人松了口氣，“那是不是說，只要我們待在這個房間里，就安全了？”
“別太樂觀?！崩转{把相框扔回桌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規(guī)則只說禁止離開，沒說里面不會出事?！?/p>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男人剛剛升起的希望。
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那盞巨大的吊燈散發(fā)著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每個人臉上的疲憊和不安。我靠在桌邊，假裝在研究桌上的劃痕，眼角的余光卻在觀察著那盞吊燈。
它真的太像一只眼睛了。圓形的燈泡是瞳孔，周圍的金屬框架是虹膜，甚至連燈罩的褶皺都像極了眼瞼。被這樣一盞燈照著，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像是時(shí)刻被什么東西監(jiān)視著。
那個抱著玩偶熊的小女孩突然走到吊燈底下，仰著頭看了很久，然后說：“它在眨眼睛哦。”
“什么？”綠毛少年皺眉，“你看錯了吧，這明明是假的?！?/p>
小女孩搖了搖頭，認(rèn)真地說：“它在眨眼睛，很慢很慢。每眨一次，外面的眼睛就多一雙。”
我們下意識地看向窗外。
不知何時(shí)，窗外的紅眼睛確實(shí)比剛才更多了，密密麻麻地?cái)D在一起，幾乎遮住了整個夜空，看得人密集恐懼癥都要犯了。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穿校服的女生帶著哭腔，蜷縮在椅子上，“我們真的能活著出去嗎？”
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絕望像藤蔓一樣再次纏繞上來，比之前更甚。在絕對的未知和恐懼面前，再堅(jiān)強(qiáng)的人也會動搖。
時(shí)間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終端上的倒計(jì)時(shí)顯示，距離夜晚結(jié)束還有漫長的六個小時(shí)。
房間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每個人都在沉默地消磨時(shí)間。穿西裝的男人靠著墻壁閉目養(yǎng)神，綠毛少年在擺弄自己的終端，穿校服的女生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格瑞依舊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雷獅則坐在椅子上，把玩著雷神之錘，眼神時(shí)不時(shí)地瞟向我，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探究?？谞栕诶转{身邊，安靜地觀察著所有人。
只有那個小女孩，一直仰著頭看吊燈，嘴里念念有詞，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我打了個哈欠，裝作困倦的樣子：“我有點(diǎn)累了，這里能睡覺嗎？”
“應(yīng)該可以吧。”穿西裝的男人睜開眼，“終端說房間里的物品可以安全使用，椅子應(yīng)該能坐?！?/p>
“那我靠一會兒啦?！蔽易叩揭话岩巫优?，坐下，將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但我沒有真的睡著。意識高度集中，捕捉著房間里的每一個細(xì)微聲響——格瑞平穩(wěn)的呼吸聲，雷獅指尖敲擊錘子的輕響，小女孩的呢喃，還有……
一陣極其微弱的、像是紙張摩擦的聲音，從墻角的鐵柜里傳來。
我的睫毛幾不可查地顫了一下。
鐵柜是鎖著的。剛才雷獅試過，打不開。
那聲音很輕，斷斷續(xù)續(xù)的，像是有人在里面翻動書頁。如果不是我刻意留意，根本不可能聽到。
其他人似乎也沒有察覺，房間里依舊很安靜。
我繼續(xù)裝睡，心里卻在快速盤算著。鐵柜里有什么？是和院長日記有關(guān)的東西，還是……別的什么？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shí)，那聲音突然停了。
緊接著，“咔噠”一聲輕響。
是鐵柜的鎖被打開的聲音！
我猛地睜開眼，其他人也被這聲音驚動了，紛紛看向鐵柜。
鐵柜的門，竟然自己打開了一條縫！
“誰？！”綠毛少年猛地站起來，警惕地盯著鐵柜。
沒有人回答。鐵柜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
格瑞和雷獅幾乎同時(shí)站了起來，格瑞的烈斬再次出鞘，雷獅的雷神之錘也蓄滿了電流。
“里面有東西。”格瑞的聲音低沉，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條門縫。
“開還是不開？”雷獅問道，語氣里帶著一絲興奮，像是對未知的危險(xiǎn)充滿了期待。
格瑞沒有回答，他一步步走向鐵柜，烈斬的光芒照亮了他冷峻的側(cè)臉。
就在他即將靠近鐵柜時(shí)，鐵柜的門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推開！
一股濃郁的、和李醫(yī)生身上相似的腐朽味從柜子里涌出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濃烈。緊接著，一只慘白的手從柜子里伸了出來，抓住了柜沿，指甲又尖又長，泛著青黑色的光。
“嗬……嗬……”
一陣像是破風(fēng)箱般的喘息聲從柜子里傳來，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握緊了手里的武器。
一個身影從柜子里緩緩爬了出來。
還是那身白大褂，還是那副金絲眼鏡，是李醫(yī)生。
但他此刻的樣子比之前詭異百倍。他的身體像是被強(qiáng)行拉長了，四肢扭曲著，關(guān)節(jié)以不自然的角度突出，白大褂上沾滿了暗紅色的污漬，像是干涸的血跡。他的臉扭曲變形，一只眼睛的鏡片碎了，另一只眼睛里，黑色的“蟲子”爬得飛快，幾乎要把整個眼球都覆蓋住。
“找到你了……金……”李醫(yī)生的聲音像是從生銹的管道里擠出來的，嘶啞難聽，他的目光越過所有人，精準(zhǔn)地落在我身上，充滿了病態(tài)的狂熱，“跟我走……完成治療……”
【嘀——高威脅目標(biāo)再次出現(xiàn)！警告：目標(biāo)狀態(tài)異常，危險(xiǎn)等級提升至A+！】
終端的警告音尖銳刺耳。
“這家伙怎么進(jìn)來的？！”穿西裝的男人失聲尖叫，連連后退。
“規(guī)則只說我們不能出去，沒說他不能進(jìn)來?！崩转{的聲音冷了下來，雷神之錘的電流噼啪作響，“看來，這就是夜晚的‘驚喜’了。”
李醫(yī)生完全無視了其他人，他扭曲著身體，一步步朝著我爬過來，白大褂在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聲。他的速度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們的心臟上。
“格瑞！”我喊了一聲，身體下意識地往后退，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完美地扮演著一個被嚇壞的少年。
格瑞立刻擋在我身前，烈斬帶著凌厲的勁風(fēng)，朝著李醫(yī)生劈了過去。
“當(dāng)！”
李醫(yī)生用他那只慘白的手硬生生接下了格瑞的一擊，烈斬的刀刃砍在他的手臂上，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連皮都沒破！
“他的身體……”格瑞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不對勁！”
“何止是不對勁！”雷獅也沖了上去，雷神之錘帶著紫黑色的閃電，狠狠砸向李醫(yī)生的頭，“這家伙根本不是人！”
李醫(yī)生不閃不避，任由錘子砸在他頭上。
“砰！”
一聲悶響，李醫(yī)生的頭被砸得歪向一邊，眼鏡徹底碎了，鏡片渣掉了一地。但他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歪著的頭竟然又硬生生轉(zhuǎn)了回來，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沒用的……”他嘶啞地說，“你們……阻止不了……”
他猛地張開嘴，嘴里竟然沒有舌頭，只有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在蠕動，“嗬嗬”地笑著，朝著我們撲了過來。
“惡心！”我皺緊眉頭，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身體卻極其靈活地避開了他的撲擊，同時(shí)，矢量箭頭悄無聲息地射出，纏上了他的腳踝。
“格瑞，雷獅，左邊！”我喊道。
格瑞和雷獅立刻會意，同時(shí)攻向李醫(yī)生的左側(cè)。
李醫(yī)生被矢量箭頭纏住，行動受阻，只能勉強(qiáng)用手臂抵擋。但他的身體堅(jiān)硬得不像話，格瑞和雷獅的攻擊竟然都無法對他造成實(shí)質(zhì)性的傷害。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雷獅喊道，“他的身體太硬了！”
“攻擊他的眼睛！”我突然喊道，“他的眼睛里有東西！”
剛才我注意到，李醫(yī)生那只沒有碎掉的眼睛里，黑色的“蟲子”似乎是最密集的地方，也是他身體唯一看起來“脆弱”的地方。
格瑞和雷獅對視一眼，立刻改變了攻擊目標(biāo)。
格瑞的烈斬化作一道綠色的流光，直刺李醫(yī)生的眼睛！
李醫(yī)生似乎察覺到了危險(xiǎn)，他猛地偏頭，想要避開，但被矢量箭頭纏住的腳踝限制了他的動作，烈斬還是擦著他的眼角劃了過去。
“嘶——！”
李醫(yī)生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嘶鳴，像是第一次感受到疼痛。他的眼角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黑色的液體從里面流出來，而不是紅色的血。那些黑色的“蟲子”像是受到了刺激，瘋狂地從傷口里涌出來，又快速地鉆回去。
“有效！”我眼睛一亮，加大了矢量箭頭的拉力，將李醫(yī)生的身體往另一邊拽。
雷獅抓住機(jī)會，雷神之錘帶著雷霆之勢，狠狠砸向李醫(yī)生的眼睛！
“砰！”
這一次，沒有任何懸念。
李醫(yī)生的眼球被硬生生砸爆了！
黑色的液體混合著無數(shù)細(xì)小的黑色“蟲子”噴涌而出，濺得滿地都是。那些“蟲子”落在地上，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很快就不動了，變成了一灘灘黑色的粘液。
李醫(yī)生發(fā)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他捂著自己的眼睛，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白大褂下的骨骼發(fā)出“咔嚓咔嚓”的響聲，像是在快速碎裂。
“他在……融化？”穿校服的女生捂住嘴，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確實(shí)，李醫(yī)生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白大褂下的血肉變成了一灘灘粘稠的黑色液體，很快就蔓延到了地上，散發(fā)出刺鼻的惡臭。
幾分鐘后，地上只剩下一灘黑色的粘液和一件空蕩蕩的、沾滿污漬的白大褂。
李醫(yī)生……消失了。
房間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我們粗重的喘息聲和那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結(jié)、結(jié)束了？”穿西裝的男人聲音顫抖地問道。
“看起來是。”雷獅皺著眉，用腳尖踢了踢那件白大褂，“真是個惡心的家伙?！?/p>
格瑞收起了烈斬，但眼神依舊警惕，他看向那灘黑色的粘液，眉頭緊鎖：“這東西……不對勁。”
我也在觀察那灘粘液。它沒有像那些“蟲子”一樣變成死物，而是在緩慢地蠕動著，像是有生命一般，而且，它正在朝著一個方向移動——
朝著窗外那些紅眼睛的方向！
“它想出去！”我立刻喊道。
格瑞反應(yīng)極快，他一腳踩在那灘粘液上，綠色的元力瞬間爆發(fā)，將粘液死死地壓制在地上。
“滋滋——”
粘液被元力灼燒，發(fā)出痛苦的嘶鳴，很快就不再蠕動，徹底變成了一灘黑色的固態(tài)物質(zhì)，像是燒焦的塑料。
窗外的紅眼睛似乎騷動了一下，數(shù)量竟然減少了一些。
“看來，這些東西和外面的眼睛有關(guān)。”雷獅若有所思地說。
格瑞沒有說話，他走到鐵柜前，看向里面。
鐵柜里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剛才那陣紙張摩擦的聲音，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
“里面什么都沒有?！备袢鹫f道，語氣里帶著一絲疑惑。
“奇怪了……”我皺起眉，假裝困惑，“那剛才的聲音是怎么回事？”
難道是我的錯覺？
就在這時(shí)，那個一直沉默的小女孩突然指著地上的白大褂，說：“里面有東西在發(fā)光?！?/p>
我們立刻看向那件空蕩蕩的白大褂。
果然，白大褂的口袋里，有一點(diǎn)微弱的金光在閃爍。
格瑞走過去，撿起白大褂，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東西。
是一枚金色的徽章，形狀和木門上的符號一樣，是一個扭曲的“S”。徽章的背面刻著一行小字：
【院長權(quán)限，最高等級】
【嘀——找到關(guān)鍵物品：院長徽章。副本真相進(jìn)度：30%。提示：可使用徽章開啟特殊區(qū)域?！?/p>
終端的提示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院長徽章？”我看著那枚徽章，心里一動，“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可以去更多地方了？”
“看來是。”格瑞將徽章收好，“等天亮，規(guī)則解除后，我們可以去試試?！?/p>
雷獅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越來越有意思了?！?/p>
窗外的紅眼睛已經(jīng)散去了不少，只剩下零星的幾雙，靜靜地掛在黑幕上，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壓迫感。
房間里的惡臭也漸漸散去了。
危險(xiǎn)暫時(shí)解除了。
我靠回桌邊，長長地舒了口氣，臉上露出疲憊的笑容：“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格瑞看了我一眼，眼神柔和了些：“嗯，休息吧。天亮之后，還有很多事要做?！?/p>
雷獅也坐回了椅子上，閉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他人也終于放下了心，紛紛找地方休息。
我閉上眼睛，腦海里卻在回放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李醫(yī)生的融化，鐵柜里的聲音，院長徽章……
這個寂靜療養(yǎng)院，絕對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似乎和那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
院長到底是誰？他為什么要做這些實(shí)驗(yàn)？那個小男孩又是誰？
還有，這個“輪回游戲”，把我?guī)У竭@里，到底是為了什么？
無數(shù)的疑問在腦海里盤旋，但我沒有答案。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場游戲，遠(yuǎn)比我想象的要復(fù)雜和危險(xiǎn)。
而我，必須活下去。
不僅要活下去，還要找到真相。
我睜開眼，看向窗外零星的紅眼睛，又看了看身邊閉目養(yǎng)神的格瑞和雷獅，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
不管你們是誰，不管你們有什么目的……
想把我當(dāng)成棋子，或者實(shí)驗(yàn)品？
那就試試看吧。
我金，從來都不是任人擺布的角色。
夜還很長，但我已經(jīng)開始期待天亮了。
因?yàn)?，白天，才是狩獵的最佳時(shí)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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