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瑾解開韁繩，翻身上馬，他在馬上遞給了蕭硯衡一只手。

蕭硯衡遲疑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咋，木頭不上來嗎？”沈懷瑾說道。

蕭硯衡的目光落在那只遞來的手上，指節(jié)分明，還帶著點雪地里凍出來的紅。他沉默片刻，終是伸手握住了——掌心相觸的瞬間，能感覺到對方手心里薄薄一層繭，是常年握劍留下的痕跡。

沈懷瑾一使勁把他拉上馬鞍，自己往前面挪了挪，紅衣掃過蕭硯衡的手腕：“坐穩(wěn)了啊，我的‘赤焰’跑起來可快得很！”

馬身輕輕一晃，蕭硯衡下意識扶住少年的腰。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底下溫熱的體溫，他指尖一僵，卻沒立刻松開。

“駕！”沈懷瑾一聲輕喝，赤焰馬揚蹄奔起，雪地被踏得簌簌作響。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裹挾著雪粒，卻吹不散少年身上那點淡淡的皂角香。蕭硯衡低頭，正能看見沈懷瑾被風吹得揚起的發(fā)梢，像一團跳躍的火焰。

“你看！前面是不是有炊煙了？”沈懷瑾忽然回頭，眼睛亮得像星子，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兩人皆是臉紅，彼此轉過頭去。

“嗯。”

赤焰馬似是通人性，放慢了蹄子，穩(wěn)穩(wěn)踏在積雪上。沈懷瑾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耳尖紅得快要滴血，剛才回頭太急，鼻尖擦過對方下頜時，竟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混著點煙火氣，說不出的好聞。

他偷偷抬眼瞟向旁邊，蕭硯衡正望著遠處的炊煙，側臉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柔和了些，只是耳根那抹紅還沒褪。沈懷瑾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人明明比自己大幾歲，卻總在這些時候透著點青澀。

沈懷瑾忍不住低笑出聲，聲音被風吹得散了些，卻還是清晰地傳到蕭硯衡耳中。

“笑什么？”蕭硯衡側過臉，眉峰微蹙，耳根的紅卻更明顯了些。

“沒什么，”沈懷瑾趕緊收了笑，嘴角卻還揚著，“就是覺得，木頭你有時候還挺……可愛的?！?/p>

“胡鬧?！笔挸幒廪D回頭，聲音沉了沉，可落在沈懷瑾耳里，卻沒什么真生氣的意思。他悄悄往旁邊湊了湊，肩膀幾乎要碰到對方手臂，感受著那點透過衣衫傳來的溫度，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他們在一座關卡停了下來，關卡那點燃著兩個巨大的篝火，關卡上面的城池上站著許多兵卒，那為首的人似是像個兵官，眉頭上有顆痣。

“進北疆要交一兩銀子的定費。”那兵官嚴肅道。

沈懷瑾有些震驚，他擼了擼袖子，對那人說：“一兩銀子，怎么不去搶啊！你們是兵，還是土匪?。　?/p>

“不交便不進去，看你在外面凍不凍的死你！”說著那人便狠狠推了他一把。

他一個踉蹌，退后了幾步。

“想打架小爺奉陪！”就在這說著說著沈懷瑾便拔出了他的劍。

蕭硯衡把他的劍壓了下去，那雙琥珀色眼睛盯了盯那個推沈懷瑾的人，眼中散發(fā)著寒芒。

那人退后了幾步，隨即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蕭硯衡，便看到了蕭硯衡掛在腰間的令牌和他手上的手串。

隨即那兵官便換了個嘴臉，他笑了笑，朝一旁的小兵說道：“還不叫他們放行?！?/p>

“老大，放行？”

那人對那小兵小聲說：“那個人我們惹不起?！?/p>

蕭硯衡沒給他們一個眼神，左手拉著馬，右手牽著沈懷瑾便走了進去。

他找了座茶樓，把馬拴在外面，他拉著沈懷瑾坐下。

“木頭，他們?yōu)槭裁捶判邪??！?/p>

蕭硯衡抬手招來小二，點了壺熱茶，才慢悠悠開口：“令牌是鎮(zhèn)北王府的?！?/p>

沈懷瑾捧著剛上桌的熱茶，哈了口白氣：“鎮(zhèn)北王府？很厲害嗎？”

“北疆三分之一的兵權，都在王府手里?！笔挸幒庵讣馇昧饲米烂?，“那兵官認得令牌，自然不敢攔?！?/p>

“哇！”沈懷瑾眼睛瞪得溜圓，湊過來撞了撞他胳膊，“原來你是王府的人？那你豈不是……王爺？”

蕭硯衡沒點頭，只端起茶杯抿了口：“與你無關?！?/p>

“咱們無關！”沈懷瑾不服氣，“你是我朋友，你又這么厲害，我以后闖禍了是不是能找你撐腰？”

“多嘴?！?/p>

沈懷瑾對他做了一個鬼臉：“還多嘴，你管我呀?！?/p>

蕭硯衡對這人是真沒辦法了，甚至有一刻被他逗笑了。他靜靜的看著沈懷瑾，輕輕的把自己手上的手鏈卸了下來。

“手給我?！?/p>

沈懷瑾很納悶，便道：“你要我的手干嘛？”但是手還是誠實的伸到了他的面前。

蕭硯衡為他戴上的那條手鏈。

沈懷瑾低頭看著手腕上多出來的手串，珠子溫潤的觸感貼著皮膚，帶著一絲熟悉的暖意。他轉了轉手串，抬頭撞了撞蕭硯衡的胳膊：“這是你的？給我了？”

蕭硯衡正慢條斯理地用茶蓋撇著浮沫，聞言抬眼：“戴著?！?/p>

“戴它干嘛？好看？”

他點了點頭，嘴中呢喃道：“好看。”隨即又抬頭，捏了捏沈懷瑾的臉。

沈懷瑾被捏得“唔”了一聲，伸手拍開他的手：“干嘛捏我臉！”

蕭硯衡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少年臉頰的溫度，他淡淡道：“戴著。”

“戴就戴，”沈懷瑾嘟囔著轉了轉手腕上的手串，珠子溫潤的光澤映在他眼里，“這手串看著就值錢，而且里面還蘊含著靈力呢?！?/p>

“真給我？”沈懷瑾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蕭硯衡再次點了點頭。

這下他是終于相信了，他看著那條手鏈，心里甜絲絲的，又看了看對面坐著的那人，這時他竟想摸摸那人的頭。

沈懷瑾指尖捻著溫潤的珠子，轉了兩圈，忽然湊近蕭硯衡，抬手就要去摸他的頭，卻被對方偏頭躲開。

“干嘛躲啊？”他不服氣地鼓了鼓腮幫子，“我就想看看你頭發(fā)軟不軟?！?/p>

蕭硯衡沒理他，只端起茶杯抿了口，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再鬧，北疆郊區(qū)有的是狼。”

“嚇唬誰呢?！鄙驊谚吡艘宦?，手腕上的手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你才舍不得。”

他沒有說話，似是默認的，站起身來往門那邊走了幾步。

“木頭，等等我啊?！鄙驊谚豢跉獍驯械牟杷己韧炅?，隨即說道。

實際上他就是在門口等著沈懷瑾。沈懷瑾來到他身邊，一把摟住他的胳膊，臉上泛起薄薄紅暈，但是沒有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