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光柱撕開的通路里，海風裹挾著的腐朽氣息愈發(fā)濃重，像是有無數(shù)陳年的秘密在空氣里發(fā)酵，嗆得人胸口發(fā)悶。木船如離弦之箭，破開被光柱凈化過的海水，船尾留下的漣漪都泛著淡淡的藍光，卻在片刻后就被周圍涌來的黑暗重新吞噬。
“這光柱撐不了全程?！眴“蛷埻蝗婚_口，目光緊鎖著前方那片越來越近的巨大陰影，“它在消耗龍目和守字牌的力量。”
小林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剛才被龍目吸走力量的地方還殘留著輕微的酸脹感，她能隱約感覺到，龍目散發(fā)的藍光雖依舊熾烈，卻比剛才爆發(fā)時弱了一絲。
“那怎么辦？總不能半路掉鏈子吧？”黑瞎子摸著下巴，視線在光柱盡頭的陰影上打轉(zhuǎn)，“那玩意兒看著可不像好客的主兒?！?/p>
話音未落，光柱兩側(cè)的黑暗突然劇烈翻涌起來，不再是之前零散的黑色細線，而是化作一張張模糊的人臉，貼在光柱的邊緣，無聲地嘶吼著。那些人臉扭曲變形，有的眼眶空洞，有的嘴角咧到耳根，密密麻麻，看得人頭皮發(fā)麻。
“它們在啃光柱！”小林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被張海客按住肩膀。
“是被光柱驅(qū)散的邪祟在反撲?！睆埡？偷牡渡碓谒{光下泛著冷光，“光柱的凈化力讓它們痛苦，但也讓它們更加瘋狂。”
啞巴張突然抬手，將守字牌猛地向前一推。守字牌的藍光驟然收縮，隨即又猛地炸開，像是在光柱外圍罩上了一層流動的光膜。那些貼在光柱上的人臉瞬間被光膜彈開，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嘶鳴，化作黑煙消散。
但這只是暫時的。光膜炸開的瞬間，遠處那片巨大陰影里，傳來一聲沉悶的低吼，像是某種巨獸從沉睡中被驚醒。隨著這聲低吼，周圍的海水開始劇烈翻涌，木船竟有些顛簸起來。
“來了。”啞巴張的聲音沉穩(wěn)，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它動了?！?/p>
陰影的輪廓在這一刻變得清晰了些。那不是一座山，也不是一塊礁石，而像是一片懸浮在海水中的巨大廢墟——無數(shù)斷裂的石柱、傾頹的城墻、扭曲的雕像，彼此糾纏在一起，構(gòu)成了一個龐雜而詭異的結(jié)構(gòu)體。而在廢墟的最中心，有一團濃得連藍光都無法穿透的黑暗，那些閃爍的眼睛，正是從那團黑暗里透出來的。
“那是……一座城？”小林喃喃道，她從未見過如此破敗又宏偉的建筑，仿佛是被整個世界遺忘在這里的文明殘骸。
“是歸墟的根基?！睆埡？统谅暤溃皞髡f歸墟是天地的盡頭，萬物的歸宿，這里沉睡著最古老的存在，也堆積著無數(shù)文明的尸骨?！?/p>
就在這時，木船突然猛地一頓，像是撞到了一堵無形的墻。船身的藍光劇烈閃爍了幾下，盤旋的光龍發(fā)出一聲哀鳴，光芒黯淡了不少。
“怎么回事？”黑瞎子扶住船舷，低頭看向水下。只見船底的海水不知何時變成了墨黑色，像是凝固的瀝青，將木船牢牢粘住，不再前進分毫。
更可怕的是，那些墨黑色的海水里，開始浮起無數(shù)白色的骸骨——有人類的，有獸類的，甚至還有一些形狀怪異、從未見過的生物骨骼。它們層層疊疊地堆積在船底，像是在組成一道通往廢墟的階梯，又像是在搭建一座囚禁他們的牢籠。
“它不想讓我們靠近核心?！眴“蛷埖闹讣庠谑刈峙粕峡焖賱澾^，守字牌的藍光與龍目再次呼應，試圖掙脫這無形的束縛。
但那些骸骨堆積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開始順著船身向上攀爬，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聲響，像是無數(shù)只枯骨的手在叩擊船板。
小林看著那些不斷靠近的骸骨，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所有骸骨的朝向，都指著廢墟中心那團最濃重的黑暗。
“它們在……朝拜？”她脫口而出。
這個想法讓所有人都愣住了。黑瞎子挑眉：“朝拜？朝拜那團黑東西？”
“或許那不是東西?！眴“蛷埖哪抗馍铄洌笆菤w墟的意識核心，這些骸骨和邪祟，都是它的子民。”
話音剛落，廢墟中心的黑暗里，突然伸出一條巨大的觸手。那觸手通體漆黑，表面覆蓋著黏膩的粘液，上面還纏繞著無數(shù)斷裂的鎖鏈，朝著木船狠狠抽來！
“小心！”張?？蛯⑿×滞崎_，揮刀朝著觸手砍去。刀刃砍在觸手上，發(fā)出“鏘”的一聲脆響，竟像是砍在了堅硬的巖石上，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觸手毫不在意，順勢一卷，便將船尾的一塊木板硬生生扯了下來，海水瞬間涌進船艙。
“這玩意兒皮夠厚的！”黑瞎子罵了一聲，抄起船槳狠狠砸過去，卻被觸手輕易彈開。
啞巴張眼神一凜，將守字牌高高舉起。守字牌與龍目再次爆發(fā)出強光，兩條光龍從船身躍出，張開巨口，朝著觸手咬去！
“吼——”
光龍與觸手碰撞的瞬間，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觸手被光龍死死咬住，表面冒出陣陣黑煙，發(fā)出痛苦的嘶鳴。但它并未退縮，反而更加瘋狂地扭動起來，試圖將光龍甩開。
木船在兩者的角力中劇烈搖晃，仿佛隨時都會散架。小林死死抓住船舷，看著那條不斷掙扎的觸手，突然發(fā)現(xiàn)它表面纏繞的鎖鏈上，刻著和船身龍紋相似的圖案！
“鎖鏈！那些鎖鏈有問題！”小林大喊，“光龍咬鎖鏈的位置！”
啞巴張立刻會意，眼神示意光龍。兩條光龍瞬間調(diào)整方向，一口咬在觸手的鎖鏈上！
“滋啦——”
鎖鏈接觸到光龍的瞬間，竟像是被點燃的引線，冒出刺眼的白光。那些刻在鎖鏈上的圖案亮起，與船身的龍紋產(chǎn)生了共鳴！
觸手猛地一顫，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瘋狂地向后縮回，瞬間消失在廢墟中心的黑暗里。
光龍也隨之退回船身，藍光卻比之前黯淡了許多。木船周圍的墨色海水和骸骨在觸手退去后，也開始慢慢消散。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廢墟中心的黑暗比之前更加濃郁，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幾乎化為實質(zhì)，壓得人喘不過氣。無數(shù)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得更加頻繁，像是在醞釀一場更大的風暴。
啞巴張低頭看著守字牌，上面的藍光已經(jīng)變得有些微弱。他看向小林：“還能再引導一次嗎？”
小林點頭，盡管手臂依舊酸脹，但她能感覺到體內(nèi)那股溫熱的力量還在。她再次走到龍頭邊，將手按在龍目上。
這一次，沒有強大的吸力，只有一股溫和的暖流在龍目與她的指尖之間流轉(zhuǎn)。船身的龍紋重新亮起，卻不再是之前的光龍形態(tài)，而是化作無數(shù)細小的光點，朝著廢墟中心的黑暗飄去。
光點落在黑暗上，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蕩開一圈圈漣漪。黑暗開始微微波動，露出里面更深層、更模糊的輪廓——那似乎是一座巨大的祭壇，祭壇中央，插著一根通體漆黑的柱子。
“那是……”張?？屯左E縮，“鎮(zhèn)魂柱？”
傳說歸墟深處有鎮(zhèn)魂柱，鎮(zhèn)壓著墟底最兇戾的邪祟?？裳矍斑@根柱子，卻散發(fā)著和周圍黑暗同源的氣息，更像是邪祟的源頭。
就在這時，廢墟中心的黑暗突然劇烈收縮，隨即猛地擴張開來，一股比之前強大百倍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艘木船。
船身的藍光在這股威壓下劇烈閃爍，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啞巴張握緊守字牌，抬頭望向那片黑暗，眼底閃過一絲決絕。
“它要出來了。”
海面上的風驟然停止，周圍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木船輕微的晃動，和遠處黑暗中越來越清晰的、某種巨大生物呼吸的聲音。
他們，已經(jīng)站在了歸墟的最后一道門前。而門后，是未知的恐懼，也是必須揭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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