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歲陽的潰敗不過是瘋狂反撲的序幕。

這些被貪婪與毀滅欲驅(qū)動的能量體，在短暫的沉寂后，從宇宙的裂隙、荒蕪的星帶、被遺忘的戰(zhàn)場殘骸中，匯聚起所有殘存的力量。

它們不再是零散的暗紅光點，而是凝聚成一顆足以遮蔽半個星域的恐怖聚合體。

那東西像一顆被剝開的、正在腐爛的恒星，表面翻滾著熔巖般的能量流，每一道褶皺里都嵌著無數(shù)細(xì)碎的紅光，仿佛億萬雙饑餓的眼睛。

它所過之處，光線被吞噬，引力場發(fā)生扭曲，連遙遠(yuǎn)的恒星都在它的壓迫下顯得黯淡無光，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朝著仙舟聯(lián)盟的主艦群直沖而來。

仙舟旗艦“曜清”號的警報聲凄厲得如同瀕死的哀嚎，主控屏幕上，那顆“血色恒星”的能量讀數(shù)早已突破了儀表盤的上限，紅色的警告燈瘋狂閃爍。

邊緣的能量流掃過一顆直徑百公里的隕石，那堅硬的巖石瞬間如同冰塊般消融，連一絲塵埃都未留下。

仙舟聯(lián)盟的鎮(zhèn)靈炮集群齊射，數(shù)十道耀眼的光柱如同天神的裁決之劍，刺向那巨大的聚合體，卻只在它表面激起一圈圈漣漪，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墨滴，瞬間便被吞噬。

“它的核心在壓縮能量，”嵐的聲音在指揮頻道里響起，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只有緊握長弓的指節(jié)泛白，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波瀾，“最多還有十分鐘，就會抵達(dá)主艦群的防御范圍。到時候，整個星域都會被夷為平地?！?/p>

他站在“曜清”號的前甲板上，黑色的披風(fēng)被狂暴的能量亂流撕扯得獵獵作響，衣擺下的手背上，一道舊傷因過度用力而隱隱作痛——那是血牙海盜留下的疤痕，此刻卻像是在提醒他，有些守護(hù)，必須付出代價。

上書言無聲地走到他身邊，銀青色的蛇尾在冰冷的金屬甲板上輕輕滑動，留下淡淡的磷光。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唇色近乎透明，之前的傷勢讓她的靈力脈絡(luò)如同蛛網(wǎng)般布滿裂痕，每一次凝聚靈力都伴隨著鉆心的疼痛。

但此刻，她的眼中卻燃燒著與嵐如出一轍的火焰，那火焰里有決絕，有眷戀，更有不容動搖的信念。

“我的靈力或許能暫時凍結(jié)它的外層能量流，”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給你爭取瞄準(zhǔn)核心的時間?！?/p>

嵐猛地轉(zhuǎn)頭看她，瞳孔驟縮：“不行！那里面的能量密度足以瞬間撕碎你的靈力屏障，連渣都不會剩下！”他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腕，卻被她輕輕避開。

上書言抬起頭，望著他因擔(dān)憂而緊繃的下頜線，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卻像翡翠星黎明時的第一縷光，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還記得我們在寂夜星看的雙星嗎？你說，它們因相互牽引而存在。對我而言，能與你并肩站在這里，便已是圓滿?！?/p>

她伸出手，輕輕撫平他緊蹙的眉頭，指尖的微涼透過皮膚傳來，“再說，我們不是約好了，要一起看翡翠星的新花期嗎？若此戰(zhàn)不勝，便再無花期可言了?！?/p>

嵐看著她眼中的堅定，那堅定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心中最柔軟也最決絕的角落。

他轉(zhuǎn)身對指揮長留下一句“掩護(hù)我們”，便再也沒有回頭。

兩人縱身躍出星艦的瞬間，嵐的能量弓已凝聚出第一道藍(lán)光，上書言的指尖也泛起淡金色的靈力。

兩道光影在空中交織，一道如凌厲的寒冰，一道似溫潤的玉，如同兩顆逆向飛行的流星，朝著那足以吞噬一切的血色恒星沖去。

靠近聚合體的過程，是一場活生生的煉獄。

外層的能量流如同無數(shù)把旋轉(zhuǎn)的利刃，帶著撕裂靈魂的尖嘯，不斷切割著他們的防御。

嵐將能量弓橫在身前，凝聚出的藍(lán)光如同流動的鎧甲，每一次碰撞都激起刺眼的火花，弓身因承受巨大的壓力而發(fā)出悲鳴般的嗡鳴。

上書言則在他身側(cè)，用靈力織成一張薄如蟬翼的網(wǎng)，那些暗紅色的能量觸碰到網(wǎng)面，便會發(fā)出“滋滋”的灼燒聲，化作一縷青煙。

一塊被聚合體引力捕獲的星艦殘骸，如同脫韁的巨獸朝他們撞來。

嵐側(cè)身避開，同時反手一箭射爆殘骸，利用爆炸的沖擊波借力向前疾沖。

就在這時，幾縷幾乎與能量流融為一體的歲陽碎片，如同毒蛇般從殘骸的陰影中竄出，直撲他的后心。

上書言瞳孔驟縮，想也沒想便將靈力絲線猛地抽回，纏繞住那些碎片，同時用身體擋在嵐身后。

“噗”的一聲輕響，碎片被靈力絞碎，她卻被余波震得氣血翻涌，一口淡金色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溢出，濺在嵐的披風(fēng)上，像一朵驟然綻放的花。

“別管我！”嵐回頭看到那抹金色的血跡，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窒息。

他反手將一支凝聚了自身半數(shù)靈力的箭射向她，那箭在她身前化作一道堅固的光盾，“跟緊我，不許再逞強(qiáng)！”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上書言擦掉嘴角的血跡，笑著點頭，眼中卻閃過一絲決絕。

他們終于穿透了狂暴的外層能量流，抵達(dá)了聚合體的核心邊緣。

這里的能量密度已經(jīng)達(dá)到了恐怖的程度，連空間都被扭曲成詭異的弧度，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腥味，那是無數(shù)被吞噬的情感凝結(jié)成的氣息。

聚合體的核心處傳來低沉的嗡鳴，像是無數(shù)個靈魂在同時哀嚎，又像是無數(shù)張嘴在貪婪地吸氣。

嵐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的能量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壓縮，如同一個即將引爆的宇宙奇點。

“就是現(xiàn)在！”上書言突然喊道，聲音因靈力的極致透支而變得尖銳。

她雙手快速結(jié)印，淡金色的靈力如同決堤的潮水般涌出，不再是防御的光盾，也不是束縛的絲線，而是化作無數(shù)根堅韌的能量觸須，如同巨鯨的胡須，死死地纏繞住聚合體核心外那層不斷翻滾的能量膜。

那些暗紅色的能量瞬間凝固，如同被冰封的巖漿，表面泛起密密麻麻的裂紋，核心處的嗡鳴也為之一滯。

“我只能……撐住五秒！”上書言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銀青色的蛇尾因過度用力而繃得筆直，鱗片豎起，泛著痛苦的白光。

她的白發(fā)被能量流掀起，如同風(fēng)中凌亂的雪，臉上布滿了細(xì)密的汗珠，每一滴都帶著淡金色的光暈——那是她的生命力在隨著靈力一同流逝。

嵐沒有絲毫猶豫。

他將全身的力量——那些日夜在訓(xùn)練場上揮灑的汗水，那些對上書言深入骨髓的牽掛，那些對宇宙生靈的守護(hù)之念，甚至那些未曾說出口的遺憾與愛戀——全部灌注于弓弦之上。

長弓彎如滿月，箭尖的藍(lán)光已經(jīng)凝聚成實體，仿佛一塊淬煉了千年的寒冰，周圍的空氣因這極致的壓縮而凝結(jié)出細(xì)小的冰晶。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聚合體中心那一點最深沉的黑暗，那是歲陽能量的源頭，也是所有罪惡的開端。

就在他即將松手的剎那，一道幾乎與聚合體能量膜融為一體的暗紅絲線，如同毒蛇的信子，從能量膜的褶皺中悄然探出。

它太細(xì)微了，細(xì)得如同發(fā)絲，隱藏在狂暴的能量波動中，連上書言的靈力感知都未能捕捉到。它的目標(biāo)不是嵐，而是那個正全力維持束縛、靈力最為薄弱的白發(fā)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