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那天的陽光很好，透過窗簾縫隙落在書桌上，把攤開的數(shù)學卷照得發(fā)亮。許緣咬著筆桿盯著最后一道大題，思路卡了二十分鐘，腦子里卻反復晃著體藝節(jié)那天的畫面——江凌洲在籃球場上的背影，他遞鋼筆時的指尖，還有才藝表演時，他轉身離開的那個瞬間。

手機在桌角震動了一下，是周夢發(fā)來的消息：【在干嘛呢？我在外婆家摘草莓，超甜！你真不出來玩?。俊?/p>

許緣回了個“刷題”的表情包，放下手機時，目光掃過日歷上那個被劃掉的星號。原來偷偷期待過的生日，真的就這么平平淡淡地來了。

她起身去倒水，路過客廳時，看見媽媽在收拾行李：“下午帶你去外婆家住兩天，你舅舅家的表哥也回來，他說正好給你講講物理題?！?/p>

許緣沒反對。或許換個地方，能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暫時壓下去。

收拾書包時，她鬼使神差地把那本鋼琴譜塞了進去。譜子最后一頁的折痕已經(jīng)被她撫平了，卻還是留下淺淺的印子，像道抹不去的疤。

去車站的路上，公交車搖搖晃晃。許緣靠在窗邊，看見街對面的書店門口站著兩個熟悉的身影。是江凌洲和方萬，兩人手里都抱著厚厚的書，正低頭說著什么。

公交車到站，門“嗤”地打開。許緣的心跳突然加速，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想下去，腳都已經(jīng)邁到了車門邊，卻又猛地收了回來。

她看見方萬拍了拍江凌洲的肩膀，轉身進了旁邊的奶茶店，而江凌洲站在原地，低頭翻看著手里的書。陽光落在他的發(fā)頂，給他周身鍍了層柔和的光，可那光里，沒有一絲屬于她的縫隙。

公交車重新啟動，把那個身影遠遠甩在后面。許緣縮回手，指尖冰涼，貼在玻璃上，留下一小片白霧。

她忽然想起體藝節(jié)結束那天，萬暢在走廊里喊：“江凌洲五一要去競賽班補課！”原來他真的沒騙人。他的世界永遠精準得像鐘表，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既定的軌道，從來不會為誰偏離。

就像她彈鋼琴時，他恰好要離開；就像她在樓梯口撞見他，他只有一句淡淡的“小心滑倒”；就像此刻，他們隔著一條街，卻像隔著兩個永遠不會相交的世界。

車窗外的風景漸漸變得陌生，許緣從書包里掏出那本鋼琴譜，翻到《月光》那一頁。指尖劃過那些熟悉的音符，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她以為把心事藏在旋律里，就能被某個人聽見，卻忘了，有些人的心是石頭做的，敲不響，也捂不熱。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周夢發(fā)來的照片，她舉著一大捧草莓，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快祝我生日快樂！哈哈騙你的，是祝我們五一快樂！】

許緣對著屏幕笑了笑，打下“五一快樂”四個字，發(fā)送。

陽光穿過車窗，落在琴譜上，把那些音符照得透亮。許緣合上書，輕輕靠在椅背上。

五一快樂。

她對自己說。

也對那個永遠不會知道她心事的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