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墻那邊的身影
明德高中的午后,總漫著股懶洋洋的勁兒。湛辭蹲在后院圍墻根,百無聊賴地數(shù)著三葉草的葉片,忽而,墻對面?zhèn)鱽順O輕的咳嗽聲。
他猛地抬頭,斑駁樹影里,墻頂探出半張蒼白的臉。那人發(fā)絲被風(fēng)掀動,正費力往這邊望,
——隔壁療養(yǎng)院那個總穿素色襯衫的少年。
許野也瞧見他了,眼尾瞬間漾開笑,卻因牽動肺腑,嗆出幾聲咳。湛辭心尖猛地揪起,扔了草就往墻邊跑,熟稔地扒著磚縫往上湊:“你又偷跑!”
這是他們的秘密角落。三個月前林宇逃課翻墻,撞見在療養(yǎng)院后院曬太陽的許野,此后每個午休,他都往這兒鉆,給對方講校園里食堂阿姨手抖、籃球社社長摔個狗吃屎的糗事,湛辭總安靜聽著,偶爾彎唇,眼波溫柔得能浸死人。
“今天化學(xué)老師拖堂,作業(yè)本都沒寫完……”湛辭絮絮說著,許野卻忽然抬手,指尖擦過他眼下:“又熬夜?黑眼圈重?!?/p>
湛辭別過臉,耳尖發(fā)燙,剛要開口,遠處療養(yǎng)院的喚人鈴響了。顧景深眼神暗了暗,林宇急得跺腳:“我、我明天拿月考成績單給你!”
顧景深望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喉間滾出極輕的“好”,轉(zhuǎn)身時,藏在袖間的止痛片悄悄攥緊——他太清楚,自己這幅病弱身子,能陪少年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顧景深的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擦過林宇眼下時,像一片薄雪落在皮膚上。林宇猛地往后縮了縮脖子,校服領(lǐng)口蹭過磚墻上的青苔,帶起細碎的涼意。
“說了別總亂動。”他嘟囔著,卻沒真的躲開,只是低頭盯著顧景深搭在墻沿的手。那只手過分蒼白,指節(jié)清晰得像玉雕,袖口滑落時,能看見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
顧景深收回手,指尖蜷了蜷,像是怕碰碎什么似的?!八幇磿r吃了嗎?”林宇忽然問,聲音壓得很低。上周他偷聽到療養(yǎng)院護士說,顧景深的藥又加量了。
墻那邊沉默了幾秒,顧景深才輕輕“嗯”了一聲,眼睫垂下來,遮住眼底的情緒?!敖裉礻柟夂?,醫(yī)生允許我多待半小時?!彼D(zhuǎn)開話題,指尖指向林宇身后,“你們操場的玉蘭開了?”
林宇回頭,果然看見操場邊的玉蘭樹綴滿了白花,像堆了半樹雪?!伴_得可旺了!等周末我折一枝給你——”話說到一半又卡住,他忘了顧景深對花粉過敏。
顧景深卻笑了,眼角的細紋彎起來,像盛著光:“不用,聽你說就好?!?/p>
上課鈴?fù)蝗辉谛@里炸開,林宇嚇得一哆嗦,顧景深也跟著繃緊了背?!拔业米吡耍 绷钟钍置δ_亂地往教學(xué)樓跑,跑了兩步又回頭,看見顧景深還站在墻那邊,素色襯衫被風(fēng)吹得鼓起來,像只即將飛走的鳥。
“明天我?guī)Р葺畞?!”他大喊?/p>
顧景深在墻那邊點頭,嘴唇動了動,林宇沒聽清。等他沖進教室時,后頸還殘留著陽光的溫度,像剛才顧景深落在他發(fā)頂?shù)哪抗狻?/p>
而墻的另一邊,顧景深望著少年消失的方向,慢慢捂住胸口,劇烈的咳嗽聲終于忍不住破喉而出。護士匆匆跑來扶他,他卻攥緊了口袋里的紙條——那是上周林宇塞給他的,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顧景深要長命百歲”。
字跡被汗水洇得發(fā)皺,卻比任何藥都管用。
第二章 粉筆灰與煙味
早自習(xí)的鈴聲像根繃緊的弦,猛地勒緊了明德高中的走廊。湛辭踩著最后一秒走進教室,肩上落了點清晨的露水,校服領(lǐng)口扣得一絲不茍,連帶著步伐都透著股規(guī)整的冷靜。
他剛放下書包,后排突然傳來一陣桌椅碰撞的聲響。許野單肩挎著書包,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領(lǐng)口敞開兩顆扣子,嘴角還噙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笑,顯然是剛從校外翻墻進來。
“許哥,老班剛從后門過去?!蓖缐旱吐曇籼嵝选?/p>
許野挑眉,沒應(yīng)聲,反倒徑直走到講臺邊,伸手撈過講臺上的半截粉筆,轉(zhuǎn)身就在黑板右下角畫了只吐舌頭的小狗,尾巴還特意彎成“早退”兩個字的形狀。
全班倒抽一口冷氣。誰都知道,班主任最忌諱在黑板上亂涂亂畫,更何況是許野——這個能把教導(dǎo)主任氣到跳腳、卻總被年級主任“酌情處理”的校霸。
只有湛辭沒抬頭。他翻開數(shù)學(xué)練習(xí)冊,筆尖在紙上劃過,留下清晰利落的演算步驟,仿佛身后的騷動與他無關(guān)。粉筆灰簌簌落在他的練習(xí)冊上,他也只是用指尖輕輕撣掉,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紙上的公式。
“喲,學(xué)神又在刷題呢?”許野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帶著第二章 粉筆灰與煙味
早自習(xí)的鈴聲像根繃緊的弦,猛地勒緊了明德高中的走廊。湛辭踩著最后一秒走進教室,肩上落了點清晨的露水,校服領(lǐng)口扣得一絲不茍,連帶著步伐都透著股規(guī)整的冷靜。
他剛放下書包,后排突然傳來一陣桌椅碰撞的聲響。許野單肩挎著書包,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領(lǐng)口敞開兩顆扣子,嘴角還噙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笑,顯然是剛從校外翻墻進來。
“許哥,老班剛從后門過去。”同桌壓低聲音提醒。
許野挑眉,沒應(yīng)聲,反倒徑直走到講臺邊,伸手撈過講臺上的半截粉筆,轉(zhuǎn)身就在黑板右下角畫了只吐舌頭的小狗,尾巴還特意彎成“早退”兩個字的形狀。
全班倒抽一口冷氣。誰都知道,班主任最忌諱在黑板上亂涂亂畫,更何況是許野——這個能把教導(dǎo)主任氣到跳腳、卻總被年級主任“酌情處理”的校霸。
只有湛辭沒抬頭。他翻開數(shù)學(xué)練習(xí)冊,筆尖在紙上劃過,留下清晰利落的演算步驟,仿佛身后的騷動與他無關(guān)。粉筆灰簌簌落在他的練習(xí)冊上,他也只是用指尖輕輕撣掉,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紙上的公式。
“喲,學(xué)神又在刷題呢?”許野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帶著點剛抽過煙的淡淡焦味。他俯身撐著湛辭的桌沿,陰影把練習(xí)冊上的字都遮了大半。
湛辭筆尖一頓,抬眼時,睫毛掃過下眼瞼,目光清得像淬了冰:“擋光了?!?/p>
許野嗤笑一聲,卻還是直起身,隨手把那截粉筆丟回粉筆盒,發(fā)出“咔嗒”一聲響。“昨天物理卷子最后一題,會做?”他問,語氣里帶著點刻意的挑釁——全班都知道,許野最不服的就是湛辭這種“除了學(xué)習(xí)啥也不會”的書呆子。
湛辭沒看他,翻過一頁練習(xí)冊:“不難?!?/p>
“呵,”許野扯了扯嘴角,剛要再說點什么,上課鈴響了。物理老師抱著卷子走進來,視線在黑板上的小狗圖案頓了頓,最終還是沒說什么,只是重重地把卷子拍在講臺上:“昨天的周測,有人考得連狗都不如——許野,58分,上來拿卷子!”
全班憋笑的動靜里,許野面不改色地走上講臺,路過湛辭座位時,故意撞了下他的桌角。湛辭放在桌沿的橡皮滾到地上,被許野一腳踩住。
“抱歉啊,手滑?!痹S野彎腰,指尖捏起那塊被踩臟的橡皮,在湛辭眼前晃了晃,眼神里帶著點惡作劇得逞的得意。
湛辭的指尖在練習(xí)冊上停頓了半秒,沒說話,只是從筆袋里又拿出一塊新橡皮。
許野捏著那塊臟橡皮,突然覺得沒意思。他轉(zhuǎn)身往講臺走,后頸的碎發(fā)被陽光照得泛金,沒人看見他耳尖悄悄紅了——剛才彎腰時,他聞到了湛辭身上的味道,不是洗衣粉味,是種很淡的、像曬過的舊書頁的氣息,混著講臺前飄來的粉筆灰,居然不難聞。
物理老師在講臺上唾沫橫飛地講著動量守恒,許野趴在桌上,盯著前座湛辭的背影。那背影挺得筆直,像株不彎的竹,連后腦勺的發(fā)旋都透著股規(guī)整的勁兒。他突然想起昨天放學(xué),在校門口看見湛辭被幾個校外混混堵著,對方罵罵咧咧地推搡,湛辭卻只是站在原地,眼神冷得像冰,直到保安過來,他都沒說一句話。
那時候許野正靠在墻上抽煙,看著那場景,突然覺得手里的煙沒味了。
“許野!”物理老師的粉筆頭精準地砸在他額頭上,“上課睡覺,給我站到后面去!”
許野慢悠悠地站起來,路過湛辭座位時,故意把校服外套往他桌上一搭,帶著點煙草味的布料蓋住了半本練習(xí)冊。他聽見身后傳來極輕的一聲呼吸,像被驚擾的貓。
站在教室后排,許野望著窗外。操場邊的玉蘭花開得正盛,他突然想起昨天林宇在圍墻根說的話——“隔壁療養(yǎng)院那個顧景深,今天又咳得厲害”。
風(fēng)從走廊吹進來,掀動他搭在湛辭桌上的外套,露出下面攤開的練習(xí)冊,上面寫著一行工整的字:動量守恒定律,m?v? + m?v? = m?v?' + m?v?'。
許野嗤笑一聲,心想:這玩意兒,能比拳頭管用?
卻沒看見,湛辭垂在物理課的后半段,陽光斜斜地切過教室,把粉筆灰照得像漂浮的星子。許野靠在后排墻壁上,沒再睡覺,目光卻像黏在了湛辭的背影上。
那背影始終沒動過,連寫字的節(jié)奏都均勻得像鐘擺。許野忽然覺得煩躁,抬腳往過道里挪了挪,皮鞋跟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聲響。前排的湛辭筆尖頓了頓,隨即又恢復(fù)了原來的速度,仿佛那點噪音根本入不了他的耳。
“裝什么清高。”許野低聲罵了句,聲音剛好夠自己聽見。他摸出藏在袖口的打火機,在手心轉(zhuǎn)著玩,金屬外殼反光晃到了講臺,物理老師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悻悻地收起來。
下課鈴一響,湛辭立刻合上練習(xí)冊,起身往辦公室走——他是課代表,要去送作業(yè)。路過后排時,許野搭在他桌上的校服外套滑到了地上,湛辭腳步?jīng)]停,像沒看見似的。
許野眼疾手快地撈起外套,一股腦塞回自己懷里,指尖卻觸到了布料下的硬物。他愣了愣,摸出一看,是塊用透明膠帶纏了好幾圈的橡皮,正是剛才被他踩臟那塊。
膠帶纏得很規(guī)整,連邊角都對齊了,顯然是湛辭剛才趁他不注意弄的。
“操。”許野低聲罵了句,卻沒把橡皮扔掉,反而塞進了校服口袋。同桌湊過來:“野哥,放學(xué)去打球?”
“不去?!痹S野盯著湛辭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有點事。”
辦公室里,物理老師正對著湛辭的卷子嘆氣:“最后一道題全班就你做出來了,講思路的時候能不能大聲點?你這性子,以后到了社會上……”
湛辭垂著眼聽著,手里捏著剛收上來的作業(yè)本,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封面。他聽見走廊里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許野的聲音——好像是他又跟誰起了爭執(zhí)。
“行了,你回去吧。”老師擺擺手,“讓許野那小子少惹點事?!?/p>
湛辭走出辦公室時,正撞見許野把一個男生按在墻上。那男生是隔壁班的刺頭,手里還攥著根被掰斷的粉筆,顯然是剛跟許野動過手。
“下次再敢往湛辭桌上扔垃圾,”許野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狠勁,“我卸你胳膊?!?/p>
那男生嚇得臉都白了,連連點頭。許野松開手,轉(zhuǎn)身就撞見站在原地的湛辭,他愣了一下,隨即又擺出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骸皢?,學(xué)神看見了?要不要告老師?”
湛辭沒說話,只是把作業(yè)本往懷里攏了攏,側(cè)身要走。
“喂。”許野突然叫住他,從口袋里摸出樣?xùn)|西,往他懷里一塞,“賠你的?!?/p>
是塊新橡皮,包裝都沒拆,印著幼稚的卡通圖案,跟許野的性子完全不搭。
湛辭低頭看著那塊橡皮,又抬頭看他。陽光從走廊窗戶涌進來,在許野額角的碎發(fā)上鍍了層金邊,他耳尖紅得像要滴血,卻梗著脖子:“看什么?不要就扔了?!?/p>
湛辭的指尖碰了碰那塊溫?zé)岬南鹌?,忽然說了句:“謝謝。”
聲音很輕,卻像羽毛擦過心尖。許野猛地別過臉,大步往樓梯口走,走了兩步又回頭:“放學(xué)等著?!?/p>
“干嘛?”湛辭問。
“……教我做物理題。”許野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
湛辭站在原地,手里捏著那塊卡通橡皮,指尖慢慢收緊。他望著許野消失的方向,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口袋里那塊被踩臟又纏好的橡皮,隔著布料傳來微不可查的溫度。
走廊盡頭的公告欄前,林宇正踮著腳看月考排名,看見湛辭的名字穩(wěn)居第一,后面跟著許野那個刺眼的“58”,忍不住嘖了一聲。他轉(zhuǎn)身要去找顧景深,卻撞見許野從樓梯上沖下來,差點撞在一起。
“野哥,急著投胎?。俊绷钟盍R了句。
許野沒理他,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了,口袋里的打火機硌著腰,卻沒剛才那么煩躁了。林宇摸著后腦勺,看見湛辭慢慢從走廊走過來,手里捏著塊印著小熊的橡皮,嘴角好像……有點彎?
“見了鬼了?!绷钟钹洁熘?,轉(zhuǎn)身往后院跑——他得趕緊告訴顧景深,校霸好像被學(xué)神下了降頭。桌下的手,悄悄攥緊了筆,指節(jié)泛白物理課的后半段,陽光斜斜地切過教室,把粉筆灰照得像漂浮的星子。許野靠在后排墻壁上,沒再睡覺,目光卻像黏在了湛辭的背影上。
那背影始終沒動過,連寫字的節(jié)奏都均勻得像鐘擺。許野忽然覺得煩躁,抬腳往過道里挪了挪,皮鞋跟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聲響。前排的湛辭筆尖頓了頓,隨即又恢復(fù)了原來的速度,仿佛那點噪音根本入不了他的耳。
“裝什么清高?!痹S野低聲罵了句,聲音剛好夠自己聽見。他摸出藏在袖口的打火機,在手心轉(zhuǎn)著玩,金屬外殼反光晃到了講臺,物理老師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悻悻地收起來。
下課鈴一響,湛辭立刻合上練習(xí)冊,起身往辦公室走——他是課代表,要去送作業(yè)。路過后排時,許野搭在他桌上的校服外套滑到了地上,湛辭腳步?jīng)]停,像沒看見似的。
許野眼疾手快地撈起外套,一股腦塞回自己懷里,指尖卻觸到了布料下的硬物。他愣了愣,摸出一看,是塊用透明膠帶纏了好幾圈的橡皮,正是剛才被他踩臟那塊。
膠帶纏得很規(guī)整,連邊角都對齊了,顯然是湛辭剛才趁他不注意弄的。
“操。”許野低聲罵了句,卻沒把橡皮扔掉,反而塞進了校服口袋。同桌湊過來:“野哥,放學(xué)去打球?”
“不去。”許野盯著湛辭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有點事?!?/p>
辦公室里,物理老師正對著湛辭的卷子嘆氣:“最后一道題全班就你做出來了,講思路的時候能不能大聲點?你這性子,以后到了社會上……”
湛辭垂著眼聽著,手里捏著剛收上來的作業(yè)本,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封面。他聽見走廊里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許野的聲音——好像是他又跟誰起了爭執(zhí)。
“行了,你回去吧?!崩蠋煍[擺手,“讓許野那小子少惹點事?!?/p>
湛辭走出辦公室時,正撞見許野把一個男生按在墻上。那男生是隔壁班的刺頭,手里還攥著根被掰斷的粉筆,顯然是剛跟許野動過手。
“下次再敢往湛辭桌上扔垃圾,”許野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狠勁,“我卸你胳膊?!?/p>
那男生嚇得臉都白了,連連點頭。許野松開手,轉(zhuǎn)身就撞見站在原地的湛辭,他愣了一下,隨即又擺出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骸皢眩瑢W(xué)神看見了?要不要告老師?”
湛辭沒說話,只是把作業(yè)本往懷里攏了攏,側(cè)身要走。
“喂。”許野突然叫住他,從口袋里摸出樣?xùn)|西,往他懷里一塞,“賠你的?!?/p>
是塊新橡皮,包裝都沒拆,印著幼稚的卡通圖案,跟許野的性子完全不搭。
湛辭低頭看著那塊橡皮,又抬頭看他。陽光從走廊窗戶涌進來,在許野額角的碎發(fā)上鍍了層金邊,他耳尖紅得像要滴血,卻梗著脖子:“看什么?不要就扔了?!?/p>
湛辭的指尖碰了碰那塊溫?zé)岬南鹌ぃ鋈徽f了句:“謝謝?!?/p>
聲音很輕,卻像羽毛擦過心尖。許野猛地別過臉,大步往樓梯口走,走了兩步又回頭:“放學(xué)等著。”
“干嘛?”湛辭問。
“……教我做物理題?!痹S野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
湛辭站在原地,手里捏著那塊卡通橡皮,指尖慢慢收緊。他望著許野消失的方向,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口袋里那塊被踩臟又纏好的橡皮,隔著布料傳來微不可查的溫度。
走廊盡頭的公告欄前,林宇正踮著腳看月考排名,看見湛辭的名字穩(wěn)居第一,后面跟著許野那個刺眼的“58”,忍不住嘖了一聲。他轉(zhuǎn)身要去找顧景深,卻撞見許野從樓梯上沖下來,差點撞在一起。
“野哥,急著投胎???”林宇罵了句。
許野沒理他,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了,口袋里的打火機硌著腰,卻沒剛才那么煩躁了。林宇摸著后腦勺,看見湛辭慢慢從走廊走過來,手里捏著塊印著小熊的橡皮,嘴角好像……有點彎?
“見了鬼了。”林宇嘟囔著,轉(zhuǎn)身往后院跑——他得趕緊告訴湛辭,校霸好像被學(xué)神下了降頭。放學(xué)的鈴聲拖著長音劃過走廊,湛辭抱著一摞剛從老師辦公室領(lǐng)回的練習(xí)冊,腳步剛踏出教學(xué)樓,就被一道身影攔住了去路。
許野斜倚在梧桐樹下,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指尖夾著片剛摘的梧桐葉轉(zhuǎn)著圈??匆娬哭o過來,他立刻站直身體,把樹葉隨手扔在地上,踢了踢腳下的石子:“等你半天了,學(xué)神走路夠慢的?!?/p>
湛辭停下腳步,懷里的練習(xí)冊滑下來幾本,許野眼疾手快地接住,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兩人同時頓了一下。許野把練習(xí)冊往他懷里塞了塞,耳尖又開始發(fā)燙:“物理題……你還沒教我呢?!?/p>
“去教室?”湛辭問。
“不去,”許野往操場的方向揚了揚下巴,“那邊涼快。”
夕陽把操場的跑道染成暖橙色,籃球架的影子斜斜地鋪在地上。許野盤腿坐在看臺上,把物理卷子攤在膝蓋上,手指在最后一道題上敲了敲:“就這個,老師說全班就你會做?!?/p>
湛辭挨著他坐下,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這里要先分析受力方向,把重力分解成……”他的聲音很輕,風(fēng)一吹就散了似的。許野沒怎么聽題,目光總落在他握著筆的手上——手指很長,指節(jié)分明,寫出來的字也跟人一樣工整。
“聽懂了?”湛辭忽然抬頭,撞進他的視線里。
許野猛地回神,胡亂點頭:“懂了懂了,學(xué)神講課就是不一樣。”
湛辭沒拆穿他,把草稿紙推過去:“你自己再算一遍。”
許野對著題目抓耳撓腮,半天沒寫出一個字。湛辭安靜地坐在旁邊,翻著自己的錯題本,陽光落在他纖長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許野看著他的側(cè)臉,忽然覺得剛才在走廊里的煩躁感又冒了出來,卻比之前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癢意。
“喂,”他用筆桿戳了戳湛辭的胳膊,“你為什么總不理我?”
湛辭翻頁的動作頓了頓:“沒有。”
“還說沒有,”許野哼了一聲,“上課跟你說話你不搭理,外套掉了也不撿,橡皮……”他話說到一半卡住了,想起那塊被膠帶纏好的橡皮,突然說不下去。
湛辭合錯題本,轉(zhuǎn)頭看他:“你上課很吵。”
“……”許野語塞,過了會兒又梗著脖子,“那我剛才幫你教訓(xùn)人,你怎么不說謝謝?”
“說了。”
“什么時候?”
“你塞橡皮的時候?!?/p>
許野愣了愣,才想起走廊里那句很輕的“謝謝”。風(fēng)卷著落葉滾過看臺,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抓起卷子擋在臉前:“算……算你有良心。”
湛辭看著他泛紅的耳根,嘴角幾不可查地彎了彎,伸手抽走他手里的卷子:“這道題要用動量守恒,你受力分析錯了?!?/p>
夕陽漸漸沉到教學(xué)樓后面,操場上的人影越來越少。許野終于磕磕絆絆地把題對時,天邊已經(jīng)燒起了晚霞。湛辭收拾東西起身,許野趕緊跟上去,像只尾巴跟著的大型犬:“明天還教嗎?我數(shù)學(xué)也不太好。” 湛辭腳步?jīng)]停:“我不是數(shù)學(xué)課代表。” “那你幫我問問數(shù)學(xué)課代表?” 許野亦步亦趨地跟著,“或者你直接教我也行,我給你買零食。” 湛辭走到校門口 ,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他:“明天早自習(xí)前,教室?!痹S野眼睛一亮:“真的?” 湛辭沒回答,轉(zhuǎn)身往馬路對面走。 許野看著他的背影被晚霞拉長,突然想起什么,在后面喊:“湛辭!” 湛辭回頭。 “橡皮……”許野摸了摸口袋里那塊纏著?帶的舊橡皮,“挺好用的?!? 湛辭的耳朵在晚霞里泛里淡淡的粉色,他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快步消失在街角。 許野站在原地摸了摸后腦勺,傻笑著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晚風(fēng)帶著夏末的熱氣吹過,他摸出那塊新橡皮在手里轉(zhuǎn)著圈,校服口袋里的舊橡皮隔著布料貼著掌心,像揣了顆小小的、發(fā)燙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