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把開學典禮的紅地毯曬得發(fā)燙，樂正綾站在新生代表的隊伍里，偷偷把校服外套的拉鏈往下拽了拽。領(lǐng)口卡著的紅色領(lǐng)結(jié)是早上被媽媽硬系上的，勒得她有點喘不過氣，視線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主席臺上那個拿著發(fā)言稿的女生身上。

女生穿著和她同款的白色襯衫，領(lǐng)口的領(lǐng)結(jié)系得一絲不茍，黑色的百褶裙襯得腿又細又直。她說話的時候聲音軟軟的，像浸在蜂蜜里的棉花糖，念到“愿我們以夢為馬”時，嘴角會彎成小小的月牙，眼睛里盛著的光，比主席臺上的聚光燈還要亮。

“那是（1）班的洛天依，”旁邊的同學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全市聲樂比賽的金獎得主，聽說還是個學霸。”

樂正綾“哦”了一聲，心里卻有點不服氣。作為樂正集團的大小姐，她從小被按在鋼琴前練了十年，論樂理知識，她不信有人能比得過自己。

散場時的人潮像潮水般涌來，樂正綾被擠得一個踉蹌，手里的橘子汽水“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橙黃色的液體濺到了前面女生的白襯衫上，洇出一小片醒目的污漬。

“對不起！”她慌忙道歉，抬頭時卻愣住了——被濺到的正是主席臺上那個女生。

洛天依正蹲下身，幫她撿著滾到腳邊的空瓶子，白襯衫上的污漬格外刺眼?！皼]關(guān)系。”她站起身，手里還捏著那個被踩扁的汽水瓶，眼睛彎了彎，“你沒事吧？”

“我……”樂正綾看著她干凈的手指捏著骯臟的瓶子，突然覺得臉有點燙，“我賠你件新的襯衫吧?！?/p>

“不用啦?！甭逄煲缽目诖锾统霭鼭窠?，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污漬，“回家洗一下就好了?！彼恋臅r候動作很輕，像在對待什么易碎品，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了眼睛，露出小巧的鼻尖。

樂正綾突然從書包里掏出件黑色的棒球服，不由分說地披在她肩上：“先披著吧，別著涼?！?/p>

那是她昨天剛買的限量款，背后印著骷髏頭的圖案，和洛天依乖巧的氣質(zhì)格格不入。

洛天依愣了一下，拉了拉寬大的袖子，衣服上還帶著樂正綾身上淡淡的橘子汽水味，意外地讓人覺得安心?！爸x謝?！彼ь^時，陽光正好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

“我叫樂正綾，（3）班的。”樂正綾報上名字時，故意挺了挺胸，“你呢？”

“洛天依?！迸穆曇糗涇浀模拔以冢?）班?！?/p>

那天下午的音樂課，樂正綾抱著樂理書走進琴房時，發(fā)現(xiàn)洛天依正坐在鋼琴前，指尖在琴鍵上跳躍，彈奏的是她最喜歡的那首《卡農(nóng)》。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側(cè)臉柔和得像幅油畫。

“你也喜歡這首？”樂正綾靠在門框上，驚訝地挑眉。

洛天依轉(zhuǎn)過頭，看到她時眼睛亮了亮，起身時不小心帶倒了琴凳上的樂譜，樂正綾沖過去扶住時，兩人的手撞在一起，像觸電似的縮回手，又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剛學的?！甭逄煲腊褬纷V撿起來，上面有很多用紅筆標注的記號，“有些地方總彈不好。”

樂正綾湊過去看，發(fā)現(xiàn)最難的那段琶音被畫了個小小的哭臉。她忍不住笑出聲：“這里要把重心放在手腕上，我教你?！?/p>

她坐在鋼琴凳上，洛天依挨著她坐下，兩人的肩膀輕輕碰到一起。樂正綾握住她的手，引導著指尖在琴鍵上移動，女生的手指很軟，掌心帶著點薄汗，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耳畔，帶著點洗發(fā)水的清香。

“就是這樣。”樂正綾松開手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腔。

洛天依試著彈了一遍，雖然還有點生澀，卻比剛才流暢了很多?！爸x謝你，阿綾。”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里像落滿了星星。

“阿綾”？這個親昵的稱呼讓樂正綾的耳根瞬間紅了，她別開視線，假裝整理樂譜：“小事。”

琴房的陽光慢慢西斜，《卡農(nóng)》的旋律在空氣中流淌，混著兩人偶爾的低語，甜得像剛開瓶的橘子汽水。

二、圖書館的晨光與藏起來的紙條

學校圖書館的三樓有個靠窗的角落，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狀的光斑，是樂正綾發(fā)現(xiàn)的秘密基地。她喜歡在這里啃樂理書，尤其是周末的清晨，整個圖書館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翻頁的聲音。

但這個秘密基地，在十月的第一個周末被“入侵”了。

樂正綾抱著剛借來的《和聲學教程》走上三樓時，看到那個熟悉的白色身影正坐在她常坐的位置，手里拿著本聲樂練習冊，嘴里輕輕哼著音階，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鳥。

“這里有人。”樂正綾走過去，故意把書往桌上一放，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洛天依嚇了一跳，抬起頭看到是她，眼睛立刻彎成了月牙：“阿綾？好巧啊?！彼赃吪擦伺玻v出大半張桌子，“一起坐吧？”

樂正綾本想拒絕，但看著女生清澈的眼睛，拒絕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嚨里。她拉開椅子坐下，翻開書時，聞到空氣中飄來淡淡的橘子味——洛天依正偷偷往嘴里塞橘子味的硬糖，糖紙被揉成小小的一團，攥在手心。

“不許在圖書館吃東西?！睒氛c壓低聲音，卻沒真的要阻止她的意思。

洛天依吐了吐舌頭，把糖紙悄悄塞進自己的口袋，從書包里掏出個小小的橘子，放在樂正綾的書旁邊：“這個可以吃，我媽媽早上剛剝好的?！?/p>

橘子被分成了一瓣瓣，晶瑩剔透的，像裹著糖霜的寶石。樂正綾捏起一瓣放進嘴里，甜絲絲的汁水在舌尖炸開，心里的那點不情愿突然就煙消云散了。

從那天起，圖書館的角落成了她們的專屬空間。樂正綾啃樂理書的時候，洛天依就在旁邊練聲；洛天依背單詞卡殼時，樂正綾會用鋼琴的音階幫她記單詞；偶爾累了，兩人就分食一個橘子，看著陽光在對方的睫毛上跳舞。

期中考試前的周末，樂正綾在樂理書里發(fā)現(xiàn)了張粉色的紙條，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著：“和聲學重點在37頁，我?guī)湍銟顺鰜砝病煲馈薄Ｅ赃呥€畫了個小小的橘子，帶著兩片可愛的葉子。

她翻到37頁，果然看到重點段落被用熒光筆標了出來，難理解的地方還畫了簡筆畫的音符，像一個個跳躍的小精靈。樂正綾捏著那張紙條，指尖傳來紙頁的溫熱，突然覺得那些枯燥的和弦符號，好像也沒那么難了。

下午閉館前，樂正綾在洛天依的聲樂練習冊里夾了張自己寫的紙條，上面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麥克風，旁邊寫著：“下周校園歌手大賽，加油——阿綾”。

她沒看到，洛天依發(fā)現(xiàn)那張紙條時，耳朵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把紙條小心翼翼地夾進了自己的日記本。

校園歌手大賽的決賽在禮堂舉行，樂正綾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手里攥著瓶橘子汽水，手心全是汗。當報幕員念到“洛天依”的名字時，她看到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站在舞臺中央，聚光燈落在她身上，像給她鍍上了一層金邊。

前奏響起時，樂正綾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是她們在琴房一起彈過的《卡農(nóng)》，但被改編成了獨唱版本，伴奏里加了鋼琴的華彩，正是她那天教洛天依彈的那段琶音。

洛天依的聲音在空曠的禮堂里回蕩，清澈又溫暖，唱到高潮部分時，她的目光穿過臺下的人群，精準地落在樂正綾身上，嘴角彎起的弧度，比聚光燈還要亮。

樂正綾突然覺得，手里的橘子汽水好像沒那么甜了，因為眼前的人，已經(jīng)甜到了她的心里。

三、琴房的月光與沒說出口的心意

十二月的風帶著涼意，卷著初雪的氣息掠過校園。樂正綾在琴房門口跺掉腳上的雪，推開門時，看到洛天依正坐在鋼琴前，手指在琴鍵上跳躍，彈奏的是她們都喜歡的《小情歌》。

“不是說今天不來了嗎？”樂正綾走過去，把手里的熱奶茶放在琴凳上，是洛天依最喜歡的珍珠奶茶，加了雙倍的珍珠。

“想把這首彈會?！甭逄煲劳Ｏ率掷锏膭幼?，接過奶茶時指尖碰到了一起，兩人都像觸電似的縮回手，然后偷偷笑了起來。“下周的元旦晚會，我們一起表演吧？”

樂正綾愣了一下：“一起？”

“嗯！”洛天依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我唱歌，你彈琴，就像以前在琴房那樣?！彼^樂正綾的手，放在琴鍵上，“你看，這樣多好?！?/p>

女生的手心暖暖的，帶著奶茶的甜味，樂正綾看著交疊在琴鍵上的手，突然覺得這個冬天好像沒那么冷了。

排練的日子變得忙碌又甜蜜。每天放學后，琴房的燈光總是最后一個熄滅，《小情歌》的旋律混著兩人的笑聲，在寒冷的空氣里彌漫開來。樂正綾會故意彈錯和弦，看洛天依氣鼓鼓地瞪她；洛天依會在她彈到復雜段落時，偷偷往她嘴里塞顆橘子糖，看她被甜得瞇起眼睛。

元旦晚會的前一天晚上，兩人加練到很晚。月光透過琴房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銀色的光斑，落在攤開的樂譜上，像撒了一層碎鉆。

“差不多了。”樂正綾合上琴蓋，伸了個懶腰，“明天肯定沒問題?！?/p>

洛天依卻沒動，只是看著她，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星子?！鞍⒕c，”她突然開口，聲音很輕，“你知道嗎？第一次在開學典禮上看到你，我就覺得……你很特別?！?/p>

樂正綾的心跳突然亂了節(jié)拍，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你掉橘子汽水的時候，其實我一點都不生氣。”洛天依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聲音細若蚊吟，“我只是覺得，這個兇巴巴的女生，好像有點可愛?！?/p>

她抬起頭，眼睛里閃著水光，像含著星星的湖：“還有……圖書館的橘子，是我特意給你帶的；聲樂書上的重點，是我怕你沒時間看才標出來的；這首《小情歌》，我練了好久，就想……就想和你一起唱?！?/p>

樂正綾看著她泛紅的眼眶，突然覺得心里某個地方被填滿了。她伸手，輕輕揉了揉洛天依的頭發(fā)，動作溫柔得不像平時的自己。

“笨蛋?！彼穆曇粲悬c啞，“我知道?！?/p>

她知道洛天依會在她練琴時，悄悄把暖氣開得更大；知道她會把難背的樂理公式寫成小紙條，塞進自己的琴譜里；知道她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帶著藏不住的歡喜。

就像她自己，會在洛天依唱歌時，偷偷調(diào)整鋼琴的音量，讓她的聲音更突出；會在她感冒時，把熱奶茶換成姜茶，雖然被嫌棄卻還是堅持讓她喝下去；會在每個看到她的瞬間，心里都像開了瓶橘子汽水，甜得冒泡。

月光透過窗戶，在兩人身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像一個溫柔的擁抱。樂正綾看著洛天依泛紅的臉頰，突然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像落下一片羽毛。

“元旦晚會結(jié)束后，”她的聲音輕得像月光，“我有話想對你說?！?/p>

洛天依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用力點了點頭，嘴角彎起的弧度，比窗外的月光還要甜。

琴房的燈光在深夜里亮著，《小情歌》的旋律再次響起，這次沒有彈錯的和弦，沒有故意的逗弄，只有交疊的影子和藏在心底的甜，像開了瓶的橘子汽水，在青春的時光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有些心意，不需要說出口，就像此刻琴鍵上流淌的旋律，早已把所有的喜歡，都唱給了對方聽。

3935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