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警局忙得腳不沾地,每個人都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南北酒館繳獲的錄像帶大多解析完了,技術(shù)部門根據(jù)錄像畫出了清晰的人像,一張張貼在墻上,鉛灰色的線條勾出不同的五官,密密麻麻地占滿了整面白墻。
抓到的團(tuán)伙審了又審,警方從他們嘴里掏出不少關(guān)鍵信息,當(dāng)天就布了控,在貨物交接的地方蹲守,截下了一批還沒流進(jìn)市里的槍械。
何明義站在那面墻前,左邊的辦公桌上堆著厚厚的文件夾,油亮的桌面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湊近了看,那些文件夾的封面上寫著觸目的名字:“210滅門案”“煙草店橫殺案”——樁樁件件都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案。
藍(lán)色封皮旁邊,放著幾本翻開的文件,上面的地名卻變了,赫然是鄰市的名字。
這些是鄰市警局送來的案情分析。前陣子他們還討論過,這幾起案子的細(xì)節(jié)太像了,雙方都覺得不對勁。可接連冒出的新案子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沒結(jié)的案子只能先擱著,如今堆在這兒,落了層薄薄的灰。
何明義到醫(yī)院時,已是幾天后。馬嘉祺的身體漸漸好轉(zhuǎn),檢查后醫(yī)生說可以少量活動,只是別太用力。
特別的是,他沒穿警服,換了身便裝。明明是值班時間,從警局趕過來要花不少功夫,卻特意換了衣服——大約是怕警察身份在醫(yī)院引起不必要的騷動。
最近市里不太平,警方再怎么控制輿論,也壓不住四處飛的流言。
人們都在傳,有個鬼魅似的殺人魔總在夜里出沒,影子都抓不著。像懸在頭頂?shù)囊话训叮渡聿卦诤诎道?,刀鋒上沾著沒擦凈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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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人不多,靜得發(fā)涼,消毒水的氣味鉆進(jìn)鼻腔。
病房門被敲響時,姜梨回頭,正看見何明義走進(jìn)來,他臉上帶著笑,眼角的紋路里藏著滄桑,活像個典型的笑面虎。
何明義你好,我是何明義,重案三組組長
還沒走到病床前,他先遞過話來。
……
他喊出“馬嘉祺”三個字時,銳利的眼睛正不動聲色地盯著對方。
馬嘉祺何組,我知道您,也知道您為什么來
馬嘉祺躺在床上,臉上帶著點(diǎn)痛苦的神色,像是在為自己犯的錯愧疚。他輕輕笑了聲,語氣里滿是落寞。
他想起身,剛抬起一點(diǎn),就被何明義按了回去。
何明義有傷就別動了
語氣里聽不出真假的關(guān)切。
隨后,何明義開門見山,他沒坐家屬椅,就那么站著,笑容淡了些:
何明義我向來喜歡聰明人,知道自己錯在哪,不像那些糊涂蛋,到死都執(zhí)迷不悟
他看著馬嘉祺,補(bǔ)了句:
何明義你就是這種聰明人
馬嘉祺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
何明義掃了他一眼,話鋒一轉(zhuǎn):
何明義什么人想殺你?
說這話時,他臉上的笑收得一干二凈。多年的老刑警,誰都別想在他面前?;?,一點(diǎn)細(xì)微的表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在觀察馬嘉祺,馬嘉祺也在打量他。
殺我?
馬嘉祺心底掠過一絲嘲弄的得意,莫名的愉悅感順著血管爬上來。
他低下頭,手臂微微發(fā)顫,臉埋在陰影里,何明義瞧不見,只當(dāng)是創(chuàng)傷后遺癥的害怕。
不是的,根本沒人想殺我。
監(jiān)測心率的儀器突然尖聲叫起來,撞得滿病房都是,屏幕上的紅線像瘋了似的起伏,數(shù)值早跳出了正常范圍。
馬嘉祺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沉默了幾秒,他抬眼問:
馬嘉祺知道了又怎樣?
何明義反問:
何明義不信警察?
馬嘉祺我信
馬嘉祺迎上他的目光。
何明義那就告訴我們
何明義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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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談話不到一小時就結(jié)束了。何明義走后,病房重歸寂靜,馬嘉祺像被抽干了力氣,后背重重靠在柔軟的枕頭上。
他淺淺地呼吸著,過了好一會兒,摸出手機(jī),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
先前姜梨說何明義會來時,他心里還存著警惕。
他對這個人毫無印象,卻沒料到會撞見“驚喜”。
——何明義穿的那件衣服,他長的那張臉,分明就是那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