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學院的暗息理論課總在下午,夜光被厚重的黑曜石窗欞濾成慘淡的灰白,落在講臺上那具暗息流動模型上。
模型是用暗影蛛絲和星銀砂鑄成的,紅色紋路代表暗息在術(shù)士體內(nèi)的常規(guī)路徑,而體術(shù)術(shù)士的路徑則是藍色,像盤纏交錯的蛛網(wǎng),布滿四肢百骸。
“體術(shù)術(shù)士之所以能硬抗高階術(shù)法,靠的就是將暗息節(jié)點從氣海穴移至骨髓?!?/p>
白發(fā)蒼蒼的周教授用教鞭點著模型的腰椎處,那里的藍色節(jié)點比其他地方密集三倍。
“但代價是每次進階都像被萬蟻噬骨,王偉同,你去年突破時躺了幾天?”
全班哄笑起來。
王偉同坐在最后一排,正用小刀削著根暗鐵木,聞言頭也不抬,
“三天,比周老頭您當年強多了?!?/p>
周教授年輕時也是體術(shù)術(shù)士,據(jù)說突破時疼得把訓(xùn)練架都拆了。
陸仁在筆記本上畫著藍色節(jié)點的分布圖,筆尖突然頓住了。
他看見自己的指尖在紙上投下的影子里,暗息正像水草般搖曳。
這是他最近才發(fā)現(xiàn)的怪事,暗息似乎能透過影子流動。
就像此刻,他能感覺到前排陳思琪發(fā)梢的暗息順著地板縫隙,悄無聲息地纏上了自己的腳踝。
“小把戲而已”
陸仁暗道。
“陸仁,你來解釋暗息逆行的三種風險?!?/p>
周教授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走神。
陸仁猛地站起來,腦子里迅速出現(xiàn)了答案。
他記得王偉同說過,暗息逆行能瞬間提升三倍力量,但十有八九會爆體而亡。
“會……會傷到經(jīng)脈?”
他裝傻道,感覺全班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背上。
暗息在體內(nèi)亂撞,指尖的影子開始扭曲,像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
“蠢貨。”
王偉同的聲音從后排傳來,帶著點不耐煩,
“術(shù)士的經(jīng)脈早被暗息改造過了,逆行的風險是暗息淤積在關(guān)節(jié),最后變成廢人。”
陸仁臉頰發(fā)燙,但心中冷靜。
坐下時還差點帶翻椅子。
他看見草凝綠回頭看他,眼神里沒有嘲笑,反而用手指在筆記本上寫了個“影”字,又迅速劃掉了。
陸仁心里一動,草凝綠是全系公認的暗息感知力最強者,她是不是也發(fā)現(xiàn)了?
下課鈴響時,周教授叫住了陸仁,
“你跟我來趟辦公室?!蓖鮽ネ櫫税櫭迹瑒傁敫先?,卻被草凝綠拽住胳膊,
“別去添亂,老頭是想給陸仁測暗息純度?!?/p>
辦公室里彌漫著舊書卷和暗息凝晶的味道。周教授從抽屜里拿出塊菱形水晶,放在陸仁掌心,
“注入暗息,別保留?!?/p>
“可教授我連個影核都沒有,我的暗息還是最近才略微有所感知的,我的暗息太少了,沒辦法通過水晶測試吧?!?/p>
陸仁撓了撓后腦勺有些囊中羞澀。
“讓你測你就測,少廢話,能有多少是多少!”
教授明顯有些不耐煩道。
水晶冰涼刺骨,陸仁深吸一口氣,調(diào)動起氣海處的暗息。他看著水晶從透明變成灰黑,又漸漸滲出暗紅,像有血珠在里面滾動。
“純度九成多,比任柯澎當年還高,純度是決定你的術(shù)法威力的強度,這等純度也算是個天才了?!?/p>
“可術(shù)士的修行哪有什么一概而論,以偏概全的。純度,容量以及武器,術(shù)法,屬性等……都是一個術(shù)士修行的關(guān)鍵。”
周教授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嘆息。
“你純度雖高,可就是量太少了,你努力修煉吧,暗息的容量還是可以趕趕的”
“不過,就是你的修行速度要比草凝綠丫頭那幾個人的慢許多?!?/p>
“暗息的容量是術(shù)士修煉的根本,你還是在暗息池里被破例泡過一次的,才達這么點暗息。
“唉……在這永夜下如果都不行的話,那就是沒有當頂峰術(shù)士的資格了,更別說那特殊的回復(fù)術(shù)士……”
周教授的聲音帶著驚嘆與遺憾,
“但你的暗息里雜著影屬性能量,這在術(shù)士里也為從罕見?!?/p>
“陸仁你啊,就像個
異類” 周教授緩緩道。
“原來我是在天才和廢物之間的異類嗎?”
“有種很能干,但是量很少的感覺……”
陸仁不語只是一味的沉思。
在陸仁心底里他對自己的評價廢物永遠占據(jù)第一位,可現(xiàn)在異類這個名詞卻好像排上了名。
他用指腹摩挲著水晶表面的暗紅紋路。
“星輝學院成立如此漫長的歷史以來,你這種體質(zhì)十分罕見,要修回復(fù)術(shù)士之流也算較為合適不過的了。
陸仁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自己每次受傷,那一點兒暗息都會順著身子流動,想起王偉同總罵他暗息不扎實。
原來是他不夠努力,是他的暗息容量天生就和別人不一樣。
“天生痿嗎?或許上帝給我開了一扇門,也關(guān)了一扇門吧?!?/p>
陸仁又想道。
“別告訴其他人,至少現(xiàn)在別必要讓你的小伙伴們擔心,尤其是草凝綠那個小丫頭。”
周教授突然說,把水晶收進盒子。
“術(shù)士最忌諱心浮,她知道了只會為你做更多,能不能幫到你先不說,這反而會先影響她的修煉。至于暗息的容量少……或許不只是壞事……”
走出辦公室時,陸仁撞見了等在走廊盡頭的草凝綠。
她靠在墻上,長槍斜斜地支著地面,槍尖在瓷磚上投下細長的影子,白絲美腿不時微微抖動著。
那影子里似乎有暗息在流動,和他指尖的感覺一模一樣。
“老頭跟你測暗息了?”
“怎么樣?”
她直起身,長槍在手里轉(zhuǎn)了個圈,
“不怎么樣,沒有影核的我和普通人差不多?!?/p>
陸仁沒說實話。
他防的不是草凝綠,
而是……
“陸仁你知道嗎?”
“我七歲時便能感應(yīng)到自身龐大的暗息,他們都說我是怪物?!?/p>
草凝綠突然道。
陸仁微微一愣了。
草凝綠的槍法靈動詭譎,原來不是因為技巧,是她能借氣海里的暗息,她太過于強大了。
他突然明白為什么她的槍總能出現(xiàn)在最刁鉆的角度——那些角度,都是自身暗息延伸的方向。
“王偉同知道嗎?”陸仁的聲音有點發(fā)緊。
“他?”
草凝綠嗤笑一聲,
“有次他看見我扔了長槍飛快地躲過他的重劍,非說我練了邪術(shù),追著我打了整整三天?!?/p>
“我過多的暗息有時會外泄出來。”
“暗息外泄嗎?”陸仁不禁感嘆道。
她頓了頓,槍尖在陸仁腳邊上點了點,
“這不是壞事,就是得藏好,不然有些人見了以為你在挑釁他。高端術(shù)士打架前,往往都會暗息外露?!?/p>
“不過沒事,咱學院里并無大礙?!?/p>
“不過有時怎么感覺你跟我們一樣,沒什么不同呢?”
“秘……密……嘿嘿嘿………”
草凝綠撩了他一眼。
夕陽透過走廊窗戶,在地上拉出道道長影。
陸仁看著草凝綠的白絲美腿,突然覺得掌心的傷口不那么疼了。
或許周教授說得對,或許并不只是件壞事。
因為壞事本就不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