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在甜品店的玻璃窗上劃出不規(guī)則的軌跡。

夏知螢推門帶入潮濕的青檸香，棕色中短發(fā)的水珠正滴在等她的江浸月畫了一半的畫布上——那是幅音樂會的背影構圖，只有紅色蝴蝶結是醒目的朱砂色。

“抱歉來遲了!”

她甩著頭發(fā)的動作像在抖落樂譜上的橡皮屑，左眼金屬義片在雨天呈現(xiàn)出特別的冷調光澤

“但你看，連路面積水都在演奏《雨的組曲》”

江浸月用調色刀抹化咖啡漬時，發(fā)現(xiàn)夏知螢帶來的樂譜上，所有音符都畫著小小的紅蝴蝶結。

當對方試圖用叉子敲出《致愛麗絲》的旋律時，她突然按住那支還在懸空的叉子

“其實...我想畫的從來不是什么音樂會”

窗外雨勢漸弱，夏知螢的綠眼睛在逐漸亮起的天光中變成兩座會說話的湖

“那江同學想畫什么？”

她指尖繞著紅蝴蝶結的絲帶

“比如...每天早上偷吃我布丁時的表情？”

江浸月畫布上未干的顏料突然開始流動，匯成某種超越語言的和弦。

江浸月調色刀上的油彩突然墜落在夏知螢攤開的掌心，暈開成一小片薰衣草紫的星云。

“這是... ”

她聲音比攪拌棒碰在瓷杯上還輕

“你上次在琴房睡著時睫毛投影的樣子”

夏知螢的金屬義片閃過一道狡黠的光。

她翻開樂譜空白頁——三年來所有被反復修改又揉掉的草稿下，都藏著同一個素描：扎紅蝴蝶結的少女在偷吃布丁，而畫邊角總跟著句「比莫扎特甜」

窗外雨停時，江浸月發(fā)現(xiàn)自己的素描本被夾了頁。

新畫里綠眼睛的女孩正把紅蝴蝶結系在她手腕上，旁邊標注著：

《夏與江浸月協(xié)奏曲》

演出說明：

需用草莓醬沾餅干

以及，「每天多看我一眼」

那個被咖啡漬暈染的午后，江浸月終于在夏知螢的琴譜里發(fā)現(xiàn)第十一張未完成的肖像——每次畫到三分之二就會被她用橡皮擦糊住的眼睛，此刻正被修正液點成兩顆亮起的小綠燈。

她突然拽住夏知螢同樣系著紅蝴蝶結的辮尾

“跳過見習期好嗎？”

金屬義片在夕陽下折射出四重彩虹，夏知螢從琴箱底層掏出一個銹跡斑斑的糖盒，每顆水果糖紙里都卷著迷你畫：或皺眉調音的江浸月，或踮腳夠高音譜號的扎蝴蝶結小人。

最底下壓著張節(jié)目單，本該印著《月光奏鳴曲》的位置被改成首《浸月圓舞曲》，詞作者欄畫著咧嘴的簡筆畫太陽。

當江浸月將草莓醬抹在夏知螢虎口處時，窗外傳來布谷鳥的叫聲。

修正液點亮的綠燈在琴譜上微微顫動，像夏知螢突然加速的心跳。

她數(shù)了數(shù)糖盒里的迷你畫——十一顆糖紙，十一張未完成的肖像，而第十二顆草莓糖紙被雨水泡得發(fā)皺，藏著張字跡暈開的紙條「今天她夸我調音時睫毛像蝶翅」

江浸月的手指沾著草莓醬，在虎口畫了個歪扭的音符。

夏知螢順勢將她的手腕翻轉，于是那個音符成了五線譜上的頓點，停在《浸月圓舞曲》最后一小節(jié)旁。

布谷鳥的叫聲混著琴箱里松香屑簌簌落下時，夏知螢突然用金屬義片輕敲琴弦——銹跡斑斑的糖盒驚飛一群白鴿，未完成的肖像終于有了完整的瞳仁，映著兩顆被夕陽熔成蜜糖的鈕扣。

她們看向彼此，發(fā)現(xiàn)這場持續(xù)三年的雙人練習，原來早就在每個未署名的草稿里，寫好了完美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