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的鋼琴教室仍悶熱如蒸籠，夏知螢左手緊揉著汗?jié)竦那俚?，右手指尖在《致愛麗絲》的樂句間笨拙徘徊。

她栗棕色的發(fā)梢黏在緋紅臉頰上，左眼那道銀灰色疤痕隨皺眉動作微微抽動——這已是第三次被同一小節(jié)卡住。

“指法再輕盈些”

玻璃門后突然傳來四月溪水般的聲音。

淺棕色長卷發(fā)隨著身影滑進來，江浸月臂彎里素描冊夾著半塊橡皮，發(fā)間紅蝴蝶結(jié)像枚朱砂印。

她修長的手指按在夏知螢手背上，帶著糨糊與松節(jié)油的氣息

“強弱變化在這里”

三十分鐘后她們肩挨著肩坐在琴房外啃冰棍，蟬鳴把夏知螢左眼的空洞襯得愈發(fā)幽深。

江浸月突然用炭筆在素描本背面速寫：挺鼻梁上停著只蟬，左眼位置卻是翻飛的五線譜。

“我畫的是你”

鉛筆頭戳了戳痞笑的女孩子

“聲音比眼睛明亮多了”

暮色漫上來時，夏知螢把準考證塞進對方素描本

“九月藝考加油！”

轉(zhuǎn)身就跑，卻沒發(fā)現(xiàn)江浸月悄悄在角落添了行小字：

「如果眼睛是螢火蟲捕手，

愿做你永遠漏網(wǎng)的那只」

藝考前一天，夏知螢在考場入口突然被人拽進樹蔭。

江浸月發(fā)間的紅蝴蝶結(jié)晃得她眼暈，掌心躺著兩枚薄荷糖

“緊張就嚼這個”

話音未落，考場廣播催促考生入場，夏知螢攥緊糖紙沖進去，再抬頭時只看見素描本從二樓飄落般的下落軌跡。

考場上，當(dāng)鋼琴前奏響起時，夏知螢左眼疤痕突然開始灼痛。

她閉了閉眼，恍惚聽見炭筆刮擦紙面的沙沙聲——江浸月正坐在評委席速記，藍色鏡片后映出她翻飛的琴譜。

錄取通知書送達那天的暴雨里，夏知螢撞開畫室的門。

江浸月赤腳踩在滿地畫稿上，淺棕色長發(fā)被雨黏在脖頸，正把一幅濕漉漉的油畫往火盆里推——畫中穿校服的少女站在鋼琴旁，左眼位置盛開著大簇金黃的風(fēng)鈴草。

“燒錯顏料了”

江浸月想把畫抽回來，卻被夏知螢按住手腕。畫框背面新添的炭筆字跡正被火舌舔舐：

「?逃走的螢火蟲是星星的叛徒?」

夏知螢用傘尖挑起她發(fā)間的蝴蝶結(jié)，忽然大笑

“笨蛋，我早就不怕黑暗了——”

她戳了戳自己眉間的疤痕

“這里現(xiàn)在能裝進整片銀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