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那雙眼睛在陰影里幽幽閃動,像一把生銹的刀。
“蘇婉?!?/p>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沙啞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讓我的手心沁出冷汗。槍口微微發(fā)顫,我死死盯著那雙眼睛:“你是誰?”
腳步聲從頭頂傳來,踩在鐵皮夾層上發(fā)出空洞的回響。接著一束微弱的光打下來,照亮了那張臉--
是陳子墨。
不對,不是他。他分明在十分鐘前還開著那輛卡車沖進廠房,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你??”我喉嚨干澀得說不出話。那人一步步走下鐵梯,身形瘦削,步伐緩慢,但每一步都踏在我的心上。
他的臉終于完全暴露在光線中。
那是張與陳子墨極為相似的臉,可眼神更陰郁,眉宇間多了一絲狠戾。他的左耳戴著一枚銀色耳釘,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你不該回來?!彼従忛_口,“我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p>
我盯著他,手指扣著扳機的手指微微收緊:“你是誰?你和陳子墨是什么關(guān)系?”
他笑了,笑容很淡,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人,帶著一絲譏諷和悲涼:“我是他哥哥?!?/p>
我心頭一震。
“顧沉舟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彼^續(xù)說,聲音沙啞,“可我沒死。只是??被他親手埋了?!?/p>
我屏住呼吸。
“他是怎么做到的?”我低聲問。
“用一瓶安眠藥,一把鏟子,還有??一張偽造的死亡證明?!彼呓鼛撞剑驹谖颐媲安坏絻擅椎牡胤?,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我,“你不知道吧?顧沉舟不是第一次殺人?!?/p>
我猛地抬頭,聲音幾乎要破音:“你說什么?”
“三年前,我調(diào)查他和林清瑤的賬目問題,結(jié)果被他們聯(lián)手做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一口土坑里,頭頂蓋著幾塊爛木板?!彼湫σ宦?,“顧沉舟以為我死了,可他忘了,我是個律師,早就留了后手?!?/p>
我盯著他,腦子里亂成一團。這人說的話??是真的嗎?
“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我問。
“我在等一個機會?!彼f,“等你回來?!?/p>
“為什么是我?”
“因為你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看著我,眼神復(fù)雜,“顧沉舟害了你,也害了我。我們是一樣的人。”
我沉默了。
他忽然向前一步,伸手想拉我,但看到我下意識地后退,他又把手收了回去。
“我知道你不信我?!彼f,“但你早晚都會明白?!?/p>
就在這時,廠房外傳來急促的腳
步聲和喊叫聲。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我猛地回頭看向鐵門,心跳加速。他們追來了。
“跟我來。”那人低聲說,轉(zhuǎn)身朝廠房深處走去。
我沒有猶豫,緊跟著他。他走得很快,動作輕盈,顯然對這里的地形很熟悉。
我們穿過一排排生銹的機器,最后停在一扇鐵門前。他掏出鑰匙打開門,里面是一條通往地下室的樓
梯。
“下去?!彼f。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樓梯很長,空氣潮濕,彌漫著一股霉味。我踩著吱呀作響的臺階往下走,心里一片混亂。這個人到底是誰?他說的話有幾分是真的?
我聽見他在身后關(guān)上門,然后按下一個按鈕。一道暗紅色的燈光亮起,照亮了這個地下空間。
這是一間簡陋的房間,墻上貼滿了照片和紙條,桌上擺著一臺舊電
腦,屏幕上閃爍著模糊的畫面。
我走到桌前,仔細一看,瞳孔猛地收縮。
照片上的人,是顧沉舟。
還有林清瑤、顧母、陳子墨…?
那些紙條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記錄著他們的行蹤、對話、交易細節(jié)。甚至還有一段錄音,標(biāo)注著“2023年8月17日,顧沉舟與林清瑤通話”。
我轉(zhuǎn)頭看他:“這些都是你收集的
證據(jù)?”
“一部分?!彼c頭,“顧沉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但他忘了,我比他更了解法律,也更了解他?!?/p>
我盯著他,聲音低沉:“你想要什么?”
“真相。”他直視著我,“還有??復(fù)仇?!?/p>
我沉默了。
“我知道你也在找真相?!彼f,“我們可以合作。”
我看著他,腦子里飛快地思考。
這個人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在騙我。但我沒有別的選擇。
“你怎么知道我會來?”我問。
他笑了:“因為我一直在等你?!?/p>
我深吸一口氣:“好,我們合作?!?/p>
他點點頭,走到電腦前,按下播放鍵。
錄音響起。
顧沉舟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林小姐,賬本我已經(jīng)處理好了,
蘇婉不會發(fā)現(xiàn)?!?/p>
林清瑤的聲音隨后響起:“很好。接下來,只要她消失,一切就結(jié)束了。”
我聽完,拳頭握得死緊。
“他們早就在計劃這一切?!蔽乙а赖?。
“是的?!彼c頭,“但現(xiàn)在,輪到我們了。”
我抬起頭,眼神堅定:“告訴我,下一步怎么做?!?/p>
他看著我,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首先,我們要找到真正的賬本。”
“顧沉舟手里沒有?!蔽艺f,“他給我的那份是假的?!?/p>
“那真正的賬本在哪?”他問。
“我不知道?!蔽艺f,“但我可以去問一個人。”
“誰?”
“陳子墨。”
他眉頭一皺:“你確定他愿意告訴你?”
“不確定?!蔽业卣f,“但我會讓他不得不告訴我。”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復(fù)雜:“你變了?!?/p>
“不。”我搖頭,“我只是??不想再被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
他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廠房門□傳來砸門聲。
“他們來了。”他說。
我抓起桌上的錄音筆,塞進口
袋,然后看向他:“我們得分開走。”
“出口在后面?!彼噶酥噶硪粋?cè)的鐵門,“我引開他們?!?/p>
“你小心。”我說。
他笑了笑:“你也一樣?!?/p>
我推門而出,夜風(fēng)撲面而來。雨還在下,空氣中混雜著泥土和鐵銹的味道。
我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
這一夜還沒結(jié)束。
而我,也不會再讓他們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