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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長卷,歲月同書

白挽星河

雨水的潮氣裹著杏花雨漫進"白挽星河"書店的雕花窗欞。池挽祎坐在鋪著獺兔絨墊的藤榻上,看著白婧儀趴在覆著云錦的柜臺上,用細竹篾挑出星軌手賬里的干杏花,月白色的春綢衫后腰墊著塊杏紋暖墊——是用她們銀婚時的桌旗改的,棉絮里摻著曬干的杏花碎,暖意里浮著清甜的花氣。

"你看這枝重瓣杏,"白婧儀舉起手賬轉向她,手腕轉動的幅度輕得像怕碰散時光,指腹在蜷曲的花瓣上摩挲,"是一百六十年前你在杏園折的,當時夾在《星河杏花箋》的詩稿里,現(xiàn)在還能看出紙頁印的粉痕,像那年你在雨巷等我的傘面圓紋。"

池挽祎接過手賬,放大鏡下的杏花已褪成米白,卻依舊能認出花蒂處被指腹掐過的褐印。手賬夾層里藏著張泛黃的杏園門票,副券上蓋著"雨水"的紅章,是當年她們冒雨游園時留的,票根背面還留著被雨霧浸過的軟痕。窗外的雨絲順著"白挽星河"招牌的鎏金筆畫流淌,在青磚地上畫出細碎的水斑,像在續(xù)寫未完成的詩行。

"星柳的女兒剛才發(fā)消息,"池挽祎指著手機里的照片,梳著雙環(huán)髻的小姑娘站在杏樹下,手里舉著本《白挽星河》的線裝詩集,發(fā)繩上的杏花結隨著動作輕輕晃,"說要在學校的春日誦讀會上背你們的詩,連換氣的停頓都對著百年前的錄音調了三十遍。"

白婧儀的眼眶突然蒙上水汽。兩百年前的杏花詩會上,那個穿粉裙的女生也是這樣紅著眼眶,說"想把你們的句子繡在杏花瓣上",當時她攥著池挽祎的手躲在花架后,掌心的汗把詩稿上的"杏花"二字泡得發(fā)漲,如今那些詩句卻在代代相傳的背誦里,長成了最鮮活的模樣。

書店的木門被推開,穿杭綢旗袍的女人捧著個青瓷缽走進來,缽沿描著交纏的星軌與花枝:"太外婆們,星杏說要看看太外婆的花譜。"

白婧儀傾身去接青瓷缽,后腰的暖墊隔著春衫傳來溫溫的熱:"這是星柳的小女兒,"她用指腹蹭了蹭缽口的冰裂紋,那里鑲著顆粉水晶,像沾著滴杏花的露,"大名星杏,小名叫杏杏,和這棵老杏樹重名呢。"

杏杏突然舉起片花瓣,奶聲奶氣地背:"杏花雨打舊書函——"花瓣的邊緣掃過柜臺,帶起粒去年的杏核,雖已干硬如珠,卻依舊能看出圓潤的弧度。

池挽祎看著杏杏模仿她們當年賞花的手勢,突然想起兩百一十年前在杏園的回廊下,白婧儀也是這樣紅著眼眶,把剛折的杏花插進她的發(fā)間,說"等我們有了很多很多故事,就讓杏花記下來"。如今那些浸著雨氣的時光,正順著血脈的溪流,在更小的舌尖上,漾出更甜的漣漪。

午后的雨勢漸歇,在老鋼琴的琴鍵上投下斑駁的光斑。池挽祎靠在壁爐邊翻《白挽星河》的百年詩抄,白婧儀坐在琴凳上,指尖懸在琴鍵上方輕輕顫動,后腰的暖墊在杏影里泛著淡淡的月白,像團被歲月焐軟的云。

"這里的滑音,"白婧儀側頭看她,詩抄上別著枝新鮮的杏花,"要像雨水的簾,綿密里藏著聲花開的輕。"

池挽祎的目光落在詩抄的夾頁,張泛黃的海報上印著"白挽星河兩百年詩會",下面壓著張拍立得:一百四十年前的詩會現(xiàn)場,她們坐在輪椅上,星杏的父親舉著"杏花如故"的燈牌站在臺前,燈牌的光映在她們交握的星戒上,像兩顆重疊的星。

"國家文學院的院長剛才發(fā)消息,"池挽祎翻到段視頻,白發(fā)老人正為詩抄蓋收藏印,"說要將《白挽星河》全詩刻在碑林上,用激光技術復刻你們的筆跡,讓每個字都帶著當年的筆鋒溫度。"

白婧儀的指尖突然落在琴鍵上,彈出個極輕的泛音。兩百一十年前的高三雨日,她也是這樣突然落下指尖,因為看到池挽祎在雨窗上寫"你的琴聲比杏花更軟",當時琴譜背面畫了枝帶雨的杏,旁邊的淚痕像條閃著光的河。

穿杭綢旗袍的女人——如今已是鬢角染霜的古典文學教授——牽著杏杏站起來,琴盒上的星軌徽章被摩挲得發(fā)亮:"老師,我把《白挽星河》的詩句譜成了彈詞,加了段杏花落雨的采樣。"她突然指著詩抄里的星圖,"你看這兩顆星的軌道,像不像你們手賬里的杏枝分叉?"

星圖上的"挽祎星"和"婧儀星"正以相同的角度舒展,分叉的軌跡像被雨壓彎的杏枝。池挽祎的指尖順著軌跡劃過,突然想起兩百一十年前在杏園的石亭里,白婧儀也是這樣紅著眼眶,把她的手按在帶雨的杏花瓣上,說"你看這紋路,像不像我們寫過的信箋",當時花瓣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濕得像滴雨,卻被她呵氣暖成了春。

"杏杏的周歲宴定在清明,"池挽祎拿起個描金漆盒,里面裝著對銀質杏花鐲,鐲身刻著"星河同書"四字,"念念說要復刻我們當年的杏花宴,第一道就是杏花酪。"

白婧儀突然笑出聲。上周整理舊物時,她在樟木箱底翻出個紫檀匣,里面裝著兩百年的詩稿修訂本,從最早的宣紙草稿到如今的全息投影,最后頁的批注寫著"挽祎總在杏花落時走神",是池挽祎一百六十年前添的,字跡已淡得像霧,卻在杏影里泛著暖。

傍晚的老街飄著杏花糕的香氣。池挽祎坐在竹椅上撿杏花,白婧儀蹲在陶爐前燉杏湯,月白色的圍裙沾著點糕粉,后腰的暖墊輪廓在暮色里若隱若現(xiàn),卻在遞過青瓷碗時,特意挑了個帶花瓣紋的——那是池挽祎用了兩百一十年的碗,碗沿的缺口被摩挲得像半朵杏花,盛著的湯卻永遠是溫的。

"碑林的揭幕儀式定了,"白婧儀往湯里撒冰糖,香氣突然漫得滿院都是,"就在清明那天,碑首會刻著'星河長卷,歲月同書'。"

池挽祎把撿好的杏花放進瓷罐,花香的甜混著糖香漫開來:"要把我們第一次合作的詩稿拓本嵌在碑座,"她看著遠處夕陽染粉的杏樹,把最后塊杏花糕喂進白婧儀嘴里,"那句'此身同硯寫春秋',我們寫了一輩子。"

陶爐旁的竹籃里突然滾出塊杏仁酥,梳雙環(huán)髻的杏杏跑進來,鞋底沾著泥點:"太外婆,我會唱《白挽星河》的杏花調了!"

"雨洗杏園藏舊韻——"小姑娘的聲音裹著湯香。

白婧儀接得自然:"筆落星河續(xù)新篇。"她牽起杏杏的手,后腰的弧度溫柔得像盛著星光的搖籃,"這是太外婆們老了以后寫的,現(xiàn)在教給你。"

穿古典文學教授制服的女人突然開始彈琴,《白挽星河》的旋律混著糕香漫過老街,穿杭綢旗袍的女人抱著杏杏跟著哼唱,孩子的童音剛好落在"百年星河共書箋"的尾音上。池挽祎看著白婧儀燉湯的側臉,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白發(fā)已經像柳絮般覆了滿鬢,在晚霞里泛著銀,像當年杏園落進發(fā)間的雨珠,溫柔得讓人心頭發(fā)緊。

《白挽星河》碑林揭幕儀式當天,國家文學院的庭院里擠滿了文人墨客。池挽祎坐在特制的軟椅上,看著白婧儀被杏杏的父親推著輪椅走上臺,月白色的禮服后腰別著隱形暖墊,只有她知道每次抬手時,那隱忍的弧度里藏著多少對歲月的深情。

"接下來這段話,"白婧儀的聲音透過音響漫開來,帶著時光沉淀的沙啞,卻依舊清潤如昔,"要獻給兩百一十年前,那個在杏園等我的姑娘。"

池挽祎的視線突然模糊。她看著臺上的白婧儀,看著她亞麻色的發(fā)在時光里變成霜白,看著她眼角的細紋里盛著的兩百一十年月光,突然覺得那些被歲月偷走的年華,都變成了此刻庭院里的光,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全息投影的詩句在碑林上流動時,全場突然安靜下來,無數(shù)道目光追隨著那些金色的字跡,像在觸摸片凝固的星河。白婧儀的目光穿過人海,準確地落在池挽祎身上,像兩百一十年前在書店初見時那樣,帶著點淚光,帶著點慶幸,帶著藏不住的永恒。

"春溪漫過舊石階......"

當這句貫穿了一生的開篇響起時,全息投影突然切換成她們的筆跡演變,從高中時的稚嫩筆鋒到如今的蒼勁線條,從涂改的墨團到工整的定稿,筆鋒里始終不變的星型落款像條永恒的線索。池挽祎看著屏幕上年輕的筆跡,突然覺得那些流過的汗、受過的傷,那些藏在時光褶皺里的等待,都在這一刻有了最圓滿的答案。

讀到"星河長卷歲月長"時,白婧儀突然抬了抬下巴,像是在撫摸那些漂浮的文字,尾音的顫音里藏著兩百一十年的風雨,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堅定。池挽祎的手被身邊穿古典文學教授制服的女人緊緊攥著,掌心的溫度燙得像當年的星子,燙得像她們初見時的心跳。

后臺的休息室飄著艾草和杏花的氣息。池挽祎坐在沙發(fā)上,替白婧儀調整后腰的暖墊,指尖劃過她尾椎那道淺褐色的疤——那是兩百一十年前在高中杏園摔的,如今已經淡得像道若有若無的痕,卻在陰雨天時,依舊會替時光記得那些笨拙的守護。

"都怪我,"白婧儀的聲音帶著點疲憊,"剛才抬手太急了。"

池挽祎拿起旁邊的杏花糕,遞到她嘴邊:"罰你吃十五塊,不許剩下花蒂。"

白婧儀咬了口,糕體的綿混著花香的甜在舌尖化開:"池挽祎,我們去杏園吧。"

杏花糕從池挽祎手里滑落在地,油紙包裝發(fā)出輕微的響聲。窗外的月光正漫過文學院的玻璃幕墻,像兩百一十年前那個在杏園相認的雨夜。她看著白婧儀無名指上磨得發(fā)亮的星戒,突然想起天文臺那枚拼起來的胸針,想起玻璃上畫的交纏名字,原來有些約定,真的能跨越兩個多世紀,長成歲月里最溫柔的模樣。

"看什么?"池挽祎的聲音發(fā)啞,像被杏花浸潤過的沉香木。

"看今年的新枝,"白婧儀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過來,"當年你說要等杏枝能遮住整個石亭,現(xiàn)在該到亭檐了吧。"

池挽祎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砸在白婧儀的手背上,燙得她輕輕顫了下。兩百一十年前在杏園的石亭邊,她也曾這樣紅著眼眶,看著白婧儀栽下第一株杏樹苗,卻沒敢想象過兩百一十年后能擁有這樣的圓滿——不僅有彼此,還有被她們的星光照亮的十九代后人,百年故事,以及那句說了一輩子卻依舊新鮮的"一起看"。

"好。"池挽祎的指尖撫過她眼角的細紋,"我們去看。"

外面的贊嘆聲透過門板傳進來,詩人們還在吟誦《白挽星河》的篇章,像在為這對走過兩個多世紀的人伴奏。池挽祎低頭吻住白婧儀的瞬間,突然覺得那些藏在時光里的等待,都在這一刻有了最圓滿的答案——原來最好的星河,從不在遙不可及的天際,而在彼此的眼底,在歲月的褶皺里,在每個平凡卻閃光的日子里,在那句說了兩百一十年卻依舊溫熱的"我陪你"里。

回到杏園的石亭時,月光正落在花瓣上。池挽祎坐在輪椅上,看著白婧儀被安頓在身邊的竹椅上,兩人都蓋著同條獺兔絨毯,白婧儀的月白色春衫上沾著點杏花,后腰的暖墊被毯子里的熱水袋焐得發(fā)燙,卻在靠近時,依舊往她身邊靠了靠。

"你看,"白婧儀的指尖指向亭檐,"真的到飛檐了。"

池挽祎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杏枝像把撐開的花傘,新抽的枝條在月光下泛著銀,花瓣鋪就的"地毯"剛好漫過石亭的飛檐,像條流淌的星河。梳雙環(huán)髻的杏杏舉著個玻璃罐跑過來,里面裝著剛摘的杏花,罐口貼著張畫:兩個老人坐在石亭里,頭頂?shù)男切呛突ò耆谠谝黄?,像幅被時光永遠定格的畫。

"文學院送來了這個,"穿古典文學教授制服的女人捧著個絲絨盒,里面是枚鉑金杏花胸針,背面刻著完整的星軌圖,"說這是碑林的紀念章,只屬于你們。"

池挽祎笑著替她理了理春衫的領口,指尖觸到她發(fā)間的杏花,像落了片溫柔的粉:"就像當年你等我那樣,我們的故事還長著呢。"

穿杭綢旗袍的女人突然開始彈琴,《白挽星河》的變奏混著花香漫過杏園,杏杏舉著玻璃罐跟著哼唱,童聲疊著琴聲,像條流淌的河。老班的照片擺在石桌上,相框旁的《白挽星河》詩集翻開著,書頁上的批注被月光染成銀白色,像在續(xù)寫永恒的詩句。

"你看這本碑林紀念冊,"池挽祎翻開最新一頁,上面貼著張揭幕儀式的照片,她們坐在碑林前,全息投影的詩句在周身流轉,"像不像我們用一生寫的史詩?"

白婧儀突然笑出聲,聲音輕得像片杏花。上周整理全球讀者來信時,她在最厚的那本里發(fā)現(xiàn)朵壓干的杏花,背面用鉛筆寫著:"謝謝你們讓我知道,喜歡一個人,真的可以從青絲走到白頭,從星子走到銀河,從歲月走到永恒,讓后來者都敢相信筆墨里的永遠。"那時池挽祎正靠在她肩上打盹,呼吸的節(jié)奏像首溫柔的搖籃曲。

深夜時,露水打濕了竹椅的棉墊。池挽祎靠在白婧儀肩上,聽著她輕淺的呼吸聲,白婧儀的頭歪在她頸窩,銀發(fā)混著她的黑發(fā)交纏在一起,后腰的暖墊隨著起伏的弧度輕輕動,像揣著團永不熄滅的暖。杏杏在帳篷里睡得正香,小手里還攥著那罐杏花,像握著整個宇宙的溫柔。

"星柳剛才發(fā)消息,"池挽祎輕聲說,聲音輕得怕驚醒她,"說明天要帶孩子們來做杏花箋,把'白挽星河'的星軌拓在紙上,留給每個孩子當練字帖。"

白婧儀沒有回答,只是往她懷里蹭了蹭,像只溫順的貓。池挽祎看著她鬢角的白發(fā)在月光里泛著銀,突然想起兩百一十年前的自己,也是這樣靠在杏園的雨簾下,看著白婧儀賞花的側臉,把心動藏進每個飄落的花瓣里,只是那時的心動,如今已釀成了歲月里最醇厚的酒,醉了整整一輩子。

"池挽祎,"白婧儀的聲音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像片飄落的杏花,"你說我們會變成星星嗎?"

"會的,"池挽祎的指尖劃過她的星戒,把她抱得更緊,"就變成這棵老杏樹上的星,永遠在花瓣上亮著,看新枝年年探進亭檐,看孩子們長大,像現(xiàn)在這樣。"

白婧儀的笑聲混著花香漫出來,輕得像滴雨。池挽祎看著月光下的杏枝,看著懷里熟睡的人,突然覺得有些故事,從來都不會結束——就像星子總會落在銀河里,就像杏花總會開在春雨里,就像她和白婧儀,會永遠住在彼此的歲月里,把每個平凡的日子,都過成永恒的詩。

而那首《白挽星河》,會像條永不干涸的河,流淌過老街的青石板,流淌過文學院的碑林,流淌過每個相信愛與等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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