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衍查Eve的消息,像石沉大海。
她的資料干凈得過分:三年前在瑞士注冊投資公司,之前的履歷一片空白,仿佛憑空出現(xiàn)。負責調查的私家偵探說,“Eve”這個名字大概率是化名,她的出入境記錄、銀行流水,甚至社交媒體痕跡,都被人刻意抹去了,手法專業(yè)得不像普通人能做到。
“沈總,這女人背后絕對有人。”偵探在電話里語氣凝重,“要不要……再深入查查?”
沈知衍捏著手機,指節(jié)泛白。他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車水馬龍,腦子里反復回放著Eve在云錦閣說的那句話——“總惦記著,容易成心魔”。
心魔。
他確實有個心魔。
桌角的紙箱里,放著他從老宅翻出來的蘇晚意的東西:一本翻舊的蘇繡圖譜,里面夾著她當年寫給自己卻沒送出去的情書;一支摔斷筆尖的鋼筆,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禮物;還有一張她偷拍的他的側臉照,背面用鉛筆寫著“今天他笑了,很好看”。
他以前從沒正眼看過這些東西,甚至覺得矯情。可現(xiàn)在,指尖劃過那張泛黃的照片,心臟竟會一陣陣地抽痛。
“繼續(xù)查?!彼麑χ娫捳f,聲音沙啞,“錢不是問題?!?/p>
……
蘇晚意沒再主動找沈知衍,卻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始終罩在沈氏上空。
先是城南項目的合作方突然宣布“暫緩簽約”,理由是“對沈氏近期的財務狀況存疑”;接著,幾家跟沈氏有長期合作的供應商,集體要求“預付款提高至全款”;最讓沈知衍焦頭爛額的是,銀行突然收緊了對沈氏的授信額度,理由是“風險評估不達標”。
每一步都踩在沈氏的軟肋上,精準又狠辣。
“沈總,這肯定是Eve搞的鬼!”副總急得滿頭汗,“她的投資公司最近在接觸我們的供應商,還跟那家銀行的行長吃過飯!”
沈知衍揉著眉心,沒說話。
他當然知道是Eve??伤ゲ坏饺魏巫C據(jù),只能眼睜睜看著沈氏被一點點勒緊脖子。
這時,張誠敲門進來,臉色比副總還難看:“沈總,老宅那邊……出事了?!?/p>
沈知衍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事?”
“親子鑒定結果出來了?!睆堈\的聲音發(fā)顫,“老爺子拿著報告去質問林薇薇,林薇薇沒忍住,跟老爺子吵了起來,說……說那孩子是您默許她留下的,還說您早就知道孩子不是您的,只是為了用她穩(wěn)住董事會……”
沈知衍猛地一拍桌子,鋼筆被震到地上,摔成了兩截:“胡說八道!”
他是被林薇薇騙了三年,可“默許”?“早就知道”?這是把他往死里坑!
“老爺子氣得當場暈過去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搶救?!睆堈\低著頭,不敢看他,“老夫人讓您趕緊過去一趟,還說……要您把林薇薇趕出沈家?!?/p>
沈知衍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
林薇薇這步棋,走得太蠢,也太毒。
她大概是慌了,想用這種方式拖他下水,卻不知道這只會加速她的滅亡。
“備車?!彼闷鹜馓?,快步往外走。
醫(yī)院的走廊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沈老夫人坐在長椅上,眼睛紅腫,看到沈知衍進來,指著他的鼻子就罵:“你這個混賬!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分不清好壞的東西!為了那么個女人,連沈家的臉面都不要了!” “奶奶,您先別氣,爺爺怎么樣了?”沈知衍放低姿態(tài)。
“還在搶救!”老夫人捂著心口,“醫(yī)生說,要是醒不過來,就是被你們這對狗男女氣死的!”
沈知衍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走到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窗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爺子,插著氧氣管,臉色慘白,心里像被壓了塊石頭。
這時,林薇薇被兩個傭人押著走過來,頭發(fā)凌亂,禮服上沾著淚痕,看到沈知衍就撲過來:“知衍!你救我!他們要把我趕出去!我不能走!我走了,我們的孩子怎么辦?”
“別叫我!”沈知衍嫌惡地躲開她,“你還有臉提孩子?”
“我是為了你??!”林薇薇哭著喊,“當年你說董事會盯著你的婚事,讓我先‘有個孩子’穩(wěn)住他們!我都是按你說的做的!現(xiàn)在你想卸磨殺驢?”
這番話半真半假。沈知衍當年確實為了穩(wěn)住董事會,默許了林薇薇“懷孕”的事,但他從沒想過孩子不是自己的。
可這話落在沈老夫人耳朵里,就變了味。
“好啊你個沈知衍!”老夫人氣得渾身發(fā)抖,“你果然早就知道!你為了那個女人,連沈家的根都不要了!我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個白眼狼!”
沈知衍百口莫辯,看著林薇薇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第一次生出了殺心。
這個女人,留不得。
“把她帶下去,看好了,別讓她再出來丟人現(xiàn)眼?!彼麑蛉死渎暤馈?/p>
林薇薇被拖走時,還在尖叫:“沈知衍!你會后悔的!我知道你把蘇晚意的東西藏起來了!你根本就忘不了她!你這個偽君子!”
“蘇晚意”三個字像針一樣扎進沈知衍的耳朵里。
他猛地回頭,盯著林薇薇消失的方向,心臟狂跳。
林薇薇怎么知道他藏了蘇晚意的東西?
難道……是Eve告訴她的?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發(fā)冷。
如果Eve真的認識蘇晚意,甚至就是蘇晚意本人,那她讓林薇薇說出這番話,就是為了挑撥他和沈家的關系,讓他眾叛親離!
好狠的手段!
……
沈老爺子最終還是醒了,但身體大不如前,只能臥病在床。沈老夫人對沈知衍徹底失望,把家里的大權交給了沈知衍的叔叔,明擺著要架空他。
林薇薇被軟禁在老宅的偏院,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沈知衍成了沈家的罪人,在公司里被叔叔處處掣肘,外面又有Eve虎視眈眈,一時間腹背受敵。
他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躺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手里攥著那張?zhí)K晚意偷拍的側臉照。
照片上的他,穿著白襯衫,嘴角帶著笑。那是五年前,他剛拿下一個大項目,蘇晚意燉了湯來公司看他,偷偷拍下的。
那時候,他好像……對她沒那么差。
他記得她那天穿著米白色的連衣裙,站在辦公室門口,笑得有點傻。他雖然嘴上說著“瞎跑什么”,卻還是把她燉的湯喝了個精光。
什么時候開始變的?
好像是林薇薇回國后。她說蘇晚意“配不上你”,說蘇晚意“心機深”,說蘇晚意“偷偷轉移沈家的財產(chǎn)”……他信了。
他開始對蘇晚意冷言冷語,對她的關心視而不見,甚至在她失去孩子最痛苦的時候,陪著林薇薇去了國外度假。
“蘇晚意……”他喃喃自語,眼淚忽然掉了下來,砸在照片上,暈開了一片水漬。
他好像……真的做錯了。
如果當年他肯聽她解釋,如果他能對她好一點,如果那場火……他沒有默許……
沒有如果。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冷風灌了進來。
沈知衍抬起朦朧的醉眼,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時,呼吸驟然停止。
Eve穿著一身黑色風衣,站在陰影里,手里拿著一份文件,眼神平靜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沈總,看來,你過得不太好?!彼穆曇艉茌p,卻像冰錐,扎進他的心里。
沈知衍撐著沙發(fā)坐起來,揉了揉眼睛,試圖看清她的臉。酒精讓他的視線模糊,可他總覺得,眼前的人,就是蘇晚意。
“是你……都是你做的……”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鼻音。
“是又怎么樣?”蘇晚意走進來,將文件扔在他面前,“沈氏現(xiàn)在的股份,我已經(jīng)拿到了30%。你叔叔剛才給我打電話,說愿意把他手里的股份轉讓給我?!?/p>
沈知衍拿起文件,手指抖得厲害。股權轉讓協(xié)議上,Eve的簽名龍飛鳳舞,透著一股凌厲。
“你到底想怎么樣?”他抬頭看她,眼眶通紅。
蘇晚意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與他平視。她的眼神很亮,像淬了冰的星星。
“我想怎么樣,你不是最清楚嗎?”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兩人能聽見,“沈知衍,三年前你欠我的,欠蘇家的,我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地討回來?!?/p>
她的指尖輕輕劃過他手里的照片,動作很輕,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包括這個。”
沈知衍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你是蘇晚意!你一定是!”
蘇晚意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底閃過一絲嘲諷:“沈總,你喝醉了?!?/p>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風衣的下擺:“明天早上九點,我會召開股東大會。沈總要是還有力氣,就來看看,你的沈氏,是怎么易主的?!?/p>
說完,她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留戀。
門被關上的瞬間,沈知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倒在沙發(fā)上。他抓起桌上的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口,辛辣的液體嗆得他劇烈咳嗽,眼淚和鼻涕一起流了下來。
是她。
一定是她。
除了蘇晚意,沒人會這么清楚他的軟肋,沒人會用這么殘忍的方式報復他。
她回來了。
帶著地獄的火焰,來向他索命了。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第一縷陽光照進辦公室,落在那張被淚水浸透的照片上。照片上的少年笑得燦爛,照片外的男人哭得像條狗。
沈知衍知道,明天的股東大會,將是他和Eve的第一次正面交鋒。
也是他和蘇晚意之間,一場遲來了三年的,不死不休的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