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櫻謝盡時,畫集的再版扉頁定了稿。蘇硯把攝影師拍的那張逆光照片貼在畫室墻上,旁邊是顧深新刻的木牌:“2025年春 光隙長流”。陽光穿過照片里交疊的發(fā)絲,在木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給歲月蓋了個溫柔的郵戳。
“出版社說要給我們做個紀錄片。”顧深端著剛泡好的薄荷茶走進來,杯沿沾著片新鮮的薄荷葉——是院子里新長的,比去年的更茂盛,“問我們要不要拍日常創(chuàng)作的樣子,從春播拍到冬藏。”
蘇硯接過茶杯抿了口,薄荷的清涼混著茶香漫開:“拍啊。”她指著窗外正在翻土的王嬸,“讓他們把王嬸種的菜也拍進去,把巷口的糖糕攤、老畫材店都拍進去。我們的故事不止有院子,還有這些陪著我們的時光?!?/p>
紀錄片開拍那天,攝像機第一次對準了井臺邊的繡球花叢。蘇硯蹲在花池邊除草,顧深在旁邊給她遞小鏟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兩人相視而笑的瞬間,被攝影師悄悄記錄下來。“就拍這個!”攝影師舉著相機激動地說,“這才是‘光隙’最該有的樣子。”
拍攝間隙,顧深在畫室給新畫的《薄荷光影》補細節(jié)。陽光透過玻璃瓶里的薄荷葉,在畫布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他特意把這些光斑畫得比實物更暖,像蘇硯笑起來時眼里的光。“你看,”他招手讓蘇硯過來看,“光會變,但暖意不變。”
蘇硯湊近畫布,忽然發(fā)現(xiàn)角落藏著兩個極小的影子,正依偎著看薄荷瓶。她笑著用筆桿戳了戳他的腰:“又在畫‘秘密’,這次要不要給紀錄片加個注解?”
顧深的耳尖紅了,卻把畫筆遞到她手里:“你來補最后一筆?!彼兆∷氖郑尮P尖在影子旁落下個小小的太陽,“這樣才完整?!?/p>
傍晚收工時,攝影師舉著相機追出來:“等等!院子里的晚霞太美了,你們站在槐樹下合張影吧!”夕陽把天空染成金紅色,槐樹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蘇硯靠在顧深肩上,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和畫架上的《薄荷光影》重疊在一起。
“你看這棵槐樹?!被厝サ穆飞?,蘇硯忽然指著樹干上的年輪,“去年剛搬來時,我們在這刻了道痕,現(xiàn)在又長粗了一圈。”樹干上的刻痕旁,新的木質(zhì)層已經(jīng)慢慢覆蓋,像時光在悄悄蓋章。
顧深伸手撫過那些細密的年輪,指尖觸到樹皮的粗糙,忽然說:“等我們老了,就把畫集里的故事講給孫子聽,說這里的每圈年輪,都記著我們的光隙?!?/p>
蘇硯笑著捶了他一下:“誰要跟你想那么遠?!毙睦飬s像被溫水泡過,又暖又軟。她想起顧深刻的那些木牌,從“光隙小筑”到“冬藏春生”,再到“光隙長流”,每塊都記著時光的痕跡,像年輪一樣,圈住了所有溫柔的瞬間。
深夜整理紀錄片腳本時,蘇硯發(fā)現(xiàn)顧深在每個場景旁都畫了小小的批注:“此處應(yīng)有薄荷香”“陽光角度要和去年一致”“王嬸的菜籃要放三棵青菜”。她忽然明白,他不是在記錄場景,是在把每個平凡的日子,都釀成值得回味的時光。
窗外的月光落在槐樹上,樹影在地上輕輕搖晃,像在為歲月伴舞。蘇硯把腳本合上,指尖劃過顧深無名指上的光紋尾戒,忽然覺得,最好的故事從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情節(jié),就像這院子里的年輪,這畫集里的批注,這藏在日常里的點滴,早已在歲月里刻下最深情的注腳。
而他們的故事,還會在每個年輪的生長里,每個月光的起落間,繼續(xù)流淌,像槐樹的根須扎進土壤,像光隙的暖意在歲月里沉淀,長成最溫柔的模樣,陪彼此走過更長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