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太大了。我需要有個人和我是一伙的，你懂么。而那個人又必須得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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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三天之后。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重。京城東郊，一座早已荒廢多年、香火斷絕的城隍廟內(nèi)。

凄厲的鴉啼劃破死寂，盤旋在廟宇殘破的飛檐之上，仿佛在預(yù)告著不祥。

最先發(fā)現(xiàn)異狀的，是住在廟后破屋里的一個老乞丐。他跌跌撞撞地沖到街上，語無倫次地嘶喊著

“鬼！有鬼！城隍爺顯靈了！樹上……樹上掛著……掛著剝了皮的……剪斷了腸子的……鬼??！”

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當(dāng)京兆府衙役和燕遲的親兵撞開那扇搖搖欲墜的廟門時，饒是早有心理準(zhǔn)備，也被眼前的景象沖擊得頭皮炸裂，胃里翻江倒海！

廟宇正中的庭院里，一棵早已枯死、虬枝盤曲的老槐樹，被賦予了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

一具同樣被剝?nèi)ト砥つw的男性尸體，以一種極其痛苦扭曲的姿勢，被強(qiáng)行“嫁接”在了槐樹最粗壯的一根枝椏上！他的身體被數(shù)根削尖的、染血的粗大木楔，如同釘標(biāo)本般，殘忍地貫穿了四肢和軀干，牢牢釘死在枯枝上！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肉和血管，在微弱的晨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而最令人膽寒的是，尸體的后背，一個巨大無比、由暗紫色“青麟髓”和粘稠鮮血混合繪制的圖案——一棵枝葉扭曲、掛滿了無數(shù)倒刺般尖刀的“鐵樹”！那鐵樹的“枝條”，深深刺入尸體的背部肌肉，仿佛是從他身體里生長出來的一般！整個圖案充滿了暴戾與痛苦的力量感，如同地獄的具象化。

腳下的整張人皮上，血字淋漓，力透皮背：

“天道昭昭，罰罪鐵樹！離人骨肉，永墜無間！”

死者身份很快被查明：錢貴，京城有名的“牙行”老板，實(shí)則是專門從事拐賣人口、拆散家庭的惡棍頭子。六年前觀音鎮(zhèn)大火后，流民四散，此人便趁機(jī)大肆低價“收購”災(zāi)民子女，或轉(zhuǎn)賣為奴，或送入見不得光的勾欄瓦舍，手段卑劣，令人發(fā)指。坊間對其恨之入骨，卻又因其背后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而敢怒不敢言。

柳云卿鐵樹地獄……專罰離間骨肉、挑唆至親不睦、拐賣幼子之人。

柳云卿的聲音在死寂的庭院中響起，清泠依舊，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她戴著鮫綃手套，并未靠近那棵恐怖的“人樹”，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掃過釘入尸體的木楔形狀、鐵樹血符那充滿爆發(fā)力的扭曲線條、以及人皮血字那狂放中透著刻骨怨毒的筆鋒

燕遲手法更‘熟練’了

燕遲站在她身側(cè)，聲音冷冽如刀鋒刮過寒冰。他高大的身影替她擋住了清晨最凜冽的寒風(fēng)，也擋住了部分過于慘烈的景象。他的目光銳利如鷹，掃視著地面散落的工具痕跡：幾處被重物砸擊留下的凹痕、散落的木屑中夾雜著幾點(diǎn)幽藍(lán)的微光……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槐樹虬曲的樹干上，一處不起眼的樹皮縫隙里

那里，嵌著一點(diǎn)微小的、閃爍著幽藍(lán)鱗光的粉末——青麟髓！

又是指向?qū)m廷畫材的致命證據(jù)！

柳云卿他在‘進(jìn)步’

柳云卿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袖中微微蜷縮

柳云卿每一次‘創(chuàng)作’，都讓他更沉浸于這種扭曲的‘藝術(shù)’宣泄。他對地獄的理解，對痛苦的呈現(xiàn)，都更加……精準(zhǔn)而富有‘表現(xiàn)力’

她的目光落在那棵猙獰的“鐵樹”上，那充滿張力的線條仿佛帶著無聲的咆哮

柳云卿他心中的恨意和‘使命感’，已經(jīng)徹底吞噬了他作為‘人’的最后一絲理智

燕遲揮手，親兵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從樹縫中刮取那點(diǎn)青麟髓粉末。秦莞接過絲絹，仔細(xì)查驗(yàn)，再次確認(rèn)無誤。

柳云卿顧南舟的行蹤可有眉目？

柳云卿轉(zhuǎn)向匆匆趕來的陳大人。

陳大人抹著額頭的冷汗，聲音發(fā)顫

萬能NPC陳大人：回……回郡主！查到了！六年前觀音鎮(zhèn)大火前半月，顧南舟曾以‘采風(fēng)描摹民間疾苦，為《觀音慈航普度圖》增添悲憫之意’為由，向畫院告假離京！其目的地……正是觀音鎮(zhèn)方向！大火之后，他返回畫院，形容枯槁，沉默寡言，不久后便傳出毀畫瘋癲的消息！

線索的鏈條，在這一刻徹底扣緊！

柳云卿采風(fēng)……觀音鎮(zhèn)……

柳云卿眸中寒光爆射！她幾乎可以想象，那個滿懷悲憫、意圖用畫筆記錄人間疾苦的年輕畫師，在觀音鎮(zhèn)經(jīng)歷了怎樣煉獄般的景象！他目睹了什么？又遭遇了什么？那場吞噬一切的大火，燒毀的不僅僅是房屋和生命，更徹底焚毀了一個藝術(shù)家心中對“慈悲”與“天道”的所有信仰！

燕遲他就在京城！

燕遲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凜冽的殺意

燕遲他的‘地獄圖’還未完成！找到他！在他畫出下一幅‘血畫’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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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鏡臺前·畫皮畫心

廢棄的城隍廟深處，主殿。

這里比庭院更加破敗陰森。高大的城隍泥塑早已坍塌了大半，露出里面腐朽的木架。蛛網(wǎng)如同灰色的幔帳，層層疊疊地懸掛在殘存的梁柱之間?？諝饫飶浡鴿庵氐幕覊m、腐朽的氣息，還有一種……極其微弱的、新鮮松節(jié)油混合著某種奇異墨香的味道。

柳云卿與燕遲并肩而行，身后跟著數(shù)名精銳親兵，火把的光芒將他們的影子長長地投射在布滿裂紋的地磚和斑駁的墻壁上。

突然，柳云卿的腳步頓住了。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釘在主殿最深處、那堵相對還算完整的后墻上！

墻壁前，沒有神像，沒有供桌。只有一張歪斜的、布滿灰塵的破舊畫案。

而墻壁之上……

一幅巨大無比、令人望之魂飛魄散的“壁畫”，占據(jù)了整面墻壁！

那并非用尋常顏料繪制，而是用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色鮮血，混合著閃爍著幽藍(lán)鱗光的“青麟髓”粉末，潑灑、勾勒而成！畫面的主體，赫然是放大了數(shù)倍的“孽鏡地獄”圖景！扭曲的鏡框由無數(shù)痛苦哀嚎的骷髏和荊棘纏繞構(gòu)成，鏡面內(nèi)混沌翻涌的血色中，隱約可見人影在無盡的痛苦中掙扎沉??！

在孽鏡圖的下方，如同祭壇的延伸，赫然是尚未完成的“剪刀地獄”和“鐵樹地獄”的恐怖雛形！巨大的剪刀張開著，剪刃寒光閃爍；扭曲的鐵樹伸展著掛滿尖刀的枝條，仿佛隨時要刺穿觀者的眼球！

而在整個血腥壁畫的中央，在那面巨大的孽鏡之前，一個身影被著重描繪出來——那身影穿著官袍，面目模糊不清，卻呈現(xiàn)出一種高高在上、冷漠俯視的姿態(tài)。無數(shù)雙從血海中伸出的、枯槁痛苦的手，正試圖抓住他的腳踝，卻被他腳下的“祥云”無情隔開！

壁畫的右下角，一行用淋漓鮮血書寫的狂草大字，力透墻壁，帶著刻骨的怨毒：

“孽鏡臺前無好人！偽善官袍裹豺心！觀音血債今始償！七重地獄待汝臨！”

濃烈的血腥氣、松節(jié)油的氣息、以及那詭異壁畫散發(fā)出的無形怨念，如同實(shí)質(zhì)般壓得人喘不過氣。親兵們握緊了刀柄，臉色發(fā)白。

柳云卿他在這里……

柳云卿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洞穿迷霧的銳利

柳云卿他在這里‘創(chuàng)作’他的‘天道圖’！他還沒走遠(yuǎn)！

話音剛落！

？？哈哈哈哈——！

一陣癲狂、嘶啞、如同夜梟啼哭般的狂笑聲，毫無預(yù)兆地從大殿殘破的穹頂上方傳來！

眾人悚然抬頭！

只見殘梁斷木的陰影深處，一個瘦骨嶙峋、披頭散發(fā)、穿著破爛不堪、幾乎看不出原色畫師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倒懸在那里！他手中緊握著一柄閃著寒光的、形狀奇特的薄刃畫刀，刀尖上還沾著暗紅的血跡和幽藍(lán)的粉末！他那深陷的眼窩里，燃燒著兩簇瘋狂到極致的火焰，死死地盯著下方柳云卿的方向！

萬能NPC顧南舟：天道！天道！哈哈哈哈！

顧南舟嘶聲狂笑，聲音如同砂紙摩擦

萬能NPC顧南舟：爾等凡夫俗子，也配談天道？！你們只看到這皮囊下的血！可曾看到那觀音鎮(zhèn)六百冤魂皮囊下的淚？！可曾看到那些披著官袍的豺狼，皮囊下的蛆？！

他猛地?fù)]動手中的畫刀，刀鋒指向墻壁上那高高在上的官袍身影，又指向柳云卿，癲狂的眼神中帶著一種扭曲的“欣賞”

萬能NPC顧南舟：你！小丫頭！你的眼睛……很亮！像那夜觀音鎮(zhèn)的火！燒得好！燒盡了這污濁的世道假象！可惜……可惜你站錯了地方！你身邊那個人！

他的刀鋒猛地指向燕遲，帶著刻骨的恨意

萬能NPC顧南舟：他們燕家的江山！就是蓋在累累白骨上的孽鏡臺！照出的全是偽善！全是蛆蟲！

燕遲顧南舟！放下兇器！

燕遲厲聲喝道，身形微動，已將柳云卿完全護(hù)在身后，佩劍已然出鞘半寸，寒光凜冽！親兵們也瞬間結(jié)成防御陣型，刀鋒齊指上方！

萬能NPC顧南舟：放下？

顧南舟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聲更加癲狂刺耳

萬能NPC顧南舟：我的‘畫’還沒完成！七重地獄！這才第三重！那些偽善的、貪婪的、離間的、忘恩的、欺詐的、好色的、偷盜的……一個都逃不掉！都要在這孽鏡臺前現(xiàn)出原形！用他們的血……完成我的天道圖！

他狂笑著，手中的畫刀猛地在自己枯瘦的手臂上一劃！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瞬間綻開，暗紅的血液汩汩涌出！他竟毫不在意，反而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指，在倒懸的身體旁一根腐朽的梁柱上，用鮮血涂抹起來！

萬能NPC顧南舟：下一個……下一個是蒸籠地獄！哈哈哈哈！去‘蒸’了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去‘蒸’了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蛆蟲！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皮囊下的骯臟！

他一邊涂抹，一邊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囈語，仿佛在向無形的存在宣告他的審判

柳云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蒸籠地獄！那是第四重！他果然已經(jīng)有了下一個目標(biāo)！而且，聽他的囈語，目標(biāo)似乎指向了朝堂之上位高權(quán)重、素有清名之人！若真讓他得手，朝野必將大亂！

不能再等了！

就在柳云卿心念電轉(zhuǎn)，思索對策之際——

燕遲拿下！

燕遲一聲令下，如同驚雷炸響！

數(shù)名親兵同時擲出手中帶著倒鉤的飛索，如同毒蛇般射向倒懸在梁上的顧南舟！另有數(shù)人則猛蹬地面，身形如鷂鷹般撲向旁邊的梁柱，試圖攀援而上！

萬能NPC顧南舟：想抓我？！哈哈哈哈！爾等螻蟻，也配阻我替天行道？！

顧南舟狂笑著，身體如同沒有骨頭般猛地一蕩，竟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數(shù)道飛索！他枯瘦的手在梁上一拍，幾塊腐朽的木頭應(yīng)聲而落，砸向下方的親兵！同時，他沾滿鮮血的手指猛地按在剛才涂抹鮮血的梁柱某處！

“咔嚓——！”

一聲機(jī)括啟動的悶響傳來！大殿角落一處看似平常的地面石板，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萬能NPC顧南舟：天道昭昭！后會有期！待我完成七重地獄圖！再來向爾等討這偽善江山！

顧南舟嘶聲狂吼，身體如同鬼魅般朝著那洞口倒栽下去！

燕遲追！

燕遲毫不猶豫，身形如電，就要撲向那洞口！

柳云卿燕遲！小心！

柳云卿失聲驚呼！

就在顧南舟身影即將沒入黑暗的剎那，他猛地回頭，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眼睛，竟直勾勾地盯住了柳云卿！他沾滿鮮血的臉上，扯出一個極其詭異的、混合著怨毒與某種病態(tài)“欣賞”的笑容，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喊道：

萬能NPC顧南舟：小丫頭！你的皮……真美！最適合畫……無間地獄的……紅蓮！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徹底消失在洞口深處！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那塌陷的石板竟猛地合攏，嚴(yán)絲合縫！只留下地面上一道細(xì)微的縫隙和彌漫的煙塵！

燕遲撲到近前，狠狠一掌擊在合攏的石板上！石板紋絲不動，顯然內(nèi)部有沉重的機(jī)關(guān)鎖死！

燕遲給我砸開！

他眼中戾氣翻涌，厲聲下令！親兵們立刻上前，用刀柄、重錘猛擊石板

柳云卿站在原地，臉色微微發(fā)白。顧南舟最后那句如同詛咒般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她的心頭。無間地獄……紅蓮……他竟將自己視作了最終“作品”的一部分？！

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壓下心頭的寒意，目光再次投向墻壁上那幅尚未完成的、鮮血淋漓的“天道圖”。孽鏡高懸，剪刀張開，鐵樹猙獰……還有那高高在上的官袍身影。顧南舟的瘋狂，是對不公的控訴，是對偽善的報(bào)復(fù)，但更是一場將所有人拖入血腥深淵的毀滅之舞。

蒸籠地獄……他的下一個目標(biāo)，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