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餐時,我機械地咀嚼著食物,味同嚼蠟。僇鸑坐在主位,時不時投來探究的目光。我保持著空洞的表情,偶爾對他微笑,仿佛昨晚的發(fā)現(xiàn)和計劃都不存在。
"妹妹今天胃口不錯。"僇鸑突然開口,銀發(fā)在陽光下幾乎透明。
我放下叉子,故意讓手指微微發(fā)抖:"有點頭暈...可能是新藥的副作用。"
祁煜在桌子對面輕咳一聲:"小淵愔應(yīng)該多曬太陽,對身體好。"他碧綠的眼睛直視我,"東側(cè)花園的玫瑰開得正好,下午可以去看看。"
僇鸑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太陽太毒了,妹妹皮膚敏感。"
"我可以戴帽子。"我小聲說,做出一副渴望的樣子,"就一會兒...房間里好悶。"
一陣沉默后,僇鸑出人意料地讓步了:"一小時?,旣惻隳闳?。"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低頭看著盤子,"求你了,哥哥。"
這個稱呼似乎觸動了他?;宜{色的眼睛微微瞇起,最終點了點頭:"就一小時。戴好手鏈別弄丟了。"
午餐后,我回到房間換上準(zhǔn)備好的衣服——一條淺藍色連衣裙和寬檐草帽,看起來無害又乖巧。我將祁煜給的維生素片藏在貼身的暗袋里,手腕上的銀鏈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瑪麗將我送到花園入口就離開了,說是少爺吩咐讓我獨處。東側(cè)花園比我想象的更為隱蔽,高大的玫瑰叢形成天然屏障,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花香。
"這邊。"
祁煜的聲音從一叢深紅玫瑰后傳來。我謹慎地環(huán)顧四周,確認沒有園丁或監(jiān)控后,迅速鉆了進去。
他站在一個隱蔽的涼亭里,紅色頭發(fā)在綠葉襯托下如火般醒目??吹轿視r,他明顯松了口氣,隨即遞來一瓶防曬霜。
"涂上,里面有金屬顆粒能干擾定位信號。"見我猶豫,他補充道,"我研發(fā)的,安全。"
我擠出乳白色液體涂抹在手腕銀鏈上,果然看到鏈環(huán)上的指示燈閃爍了幾下后熄滅。祁煜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牛皮紙袋,倒出幾份文件。
"時間有限,我長話短說。"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你不是普通養(yǎng)女,淵愔。你是'白月光計劃'的產(chǎn)物。"
"什么計劃?"我的心跳加速。
"凌月,父親最疼愛的侄女,僇鸑的..."他停頓了一下,"執(zhí)念。她死后,父親投入巨資進行克隆研究,想復(fù)活她。你是第七個嘗試,唯一存活到青春期的。"
我的雙手開始發(fā)抖,相冊里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子面容浮現(xiàn)在眼前:"所以我是...克隆人?"
"不完全是。"祁煜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基因改造體。凌月的DNA混合了其他基因,為了'改良'。父親想創(chuàng)造一個更完美的版本。"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我盯著他,試圖找出謊言的痕跡,"你也是這個家族的一員。"
"因為我反對這種瘋狂!"他突然提高音量,又迅速壓低,"我主修生物倫理,知道這有多違背人性。而且..."他的目光變得柔和,"你不是凌月,你是淵愔,一個獨立的個體,不該被當(dāng)成替代品。"
他從文件中抽出一張照片遞給我。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子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滿管子,腹部微微隆起。我的胃部一陣絞痛——那是我,但看起來更成熟些。
"這是三年前的你,在實驗室。"祁煜的聲音充滿歉意,"你懷孕了,僇鸑的孩子。"
"什么?"我?guī)缀跫饨谐雎暎掌瑥闹搁g滑落。
"計劃的一部分——創(chuàng)造一個既有凌月基因,又有僇鸑血脈的'完美繼承人'。"祁煜撿起照片,表情痛苦,"但你反抗了,導(dǎo)致...意外發(fā)生。孩子沒保住,你也差點死掉。僇鸑把你送到瑞士不是為了治療,而是更高級別的基因修復(fù)。"
我的眼前發(fā)黑,不得不扶住涼亭柱子才能站穩(wěn)。零碎的記憶突然串聯(lián)起來——雨夜、鮮血、針管...那不是懲罰,是強制墮胎和記憶清除。
"7月31日是凌月的忌日。"祁煜繼續(xù)說,"每年這天僇鸑都會...失常。今年更危險,因為你的記憶在恢復(fù)。他可能會采取極端手段再次重置你。"
"我要離開。"我的聲音嘶啞,"今晚。"
"太危險。"祁煜搖頭,"明天晚上,家族紀(jì)念儀式,所有人都會在主廳。那時我?guī)湍闾映鋈ァ?他從文件袋底部取出一個信封,"這里有護照、現(xiàn)金和瑞士銀行的鑰匙。我在蘇黎世有套公寓,你先去那里躲一陣。"
我接過信封,手指碰到他的掌心,感受到一絲不尋常的溫度。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那里面燃燒的情感讓我瞬間明白——祁煜對我的關(guān)心,從來不是兄妹之情。
"為什么冒險幫我?"我輕聲問。
他苦笑:"也許我和僇鸑一樣瘋狂,只是方式不同。"抬手想觸碰我的臉,又在半空停住,"他希望把你變成凌月,而我...只想讓你成為真正的淵愔。"
涼亭外傳來腳步聲,我們同時僵住。祁煜迅速將文件收回袋中,塞進玫瑰叢下的暗格。
"明天晚上十點,東側(cè)圍墻。"他最后叮囑,"帶上這個。"塞給我一個小型信號干擾器,"能給你十分鐘不被監(jiān)控的時間。"
腳步聲漸近,是園丁在修剪灌木。祁煜自然地站起身,聲音恢復(fù)正常音量:"這株'和平月季'是母親的最愛,淵愔妹妹應(yīng)該多種幾株在房里。"
我勉強扯出微笑:"謝謝二哥的建議。"
園丁繞過玫瑰叢,看到我們時明顯一愣:"祁煜少爺,淵愔小姐,抱歉打擾了。"
"沒事,我們正要回去。"祁煜沖我眨眨眼,"該喝藥了,不是嗎?"
回主樓的路上,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護照、現(xiàn)金、逃跑路線...一切來得太快,我甚至不確定能否信任祁煜。但眼下別無選擇。
經(jīng)過一樓走廊時,一塊松動的地板引起了我的注意。趁四下無人,我蹲下檢查,發(fā)現(xiàn)地板可以掀開,露出一個狹窄的樓梯,通向黑暗的地下室。
直覺告訴我這里有重要線索。確認走廊無人后,我悄悄鉆了進去。
地下室比想象中寬敞,空氣中彌漫著福爾馬林的氣味。摸索著打開燈,眼前的景象讓我血液凝固——
整面墻都是玻璃標(biāo)本罐,里面漂浮著各種發(fā)育階段的人類胚胎和嬰兒。每個罐子上都貼著標(biāo)簽:"白月光計劃-試驗體1號"、"2號"...直到"6號"。第六個罐子里是一個約五歲的女孩,面容與我驚人地相似。
實驗室另一側(cè)是凌月的個人物品——衣服、首飾、日記本。我顫抖著翻開日記,里面記錄著她與"鸑表哥"的禁忌戀情。最后一頁寫著:
"他今天又提起那個瘋狂計劃。我說不可能,我們是表兄妹。他笑著說血緣越近,后代越純粹。上帝啊,救救我..."
日期是1999年7月31日。
我踉蹌后退,撞上一個金屬推車。車上的布滑落,露出下面的醫(yī)療設(shè)備——一臺看起來像電擊治療儀的機器,電極片上還有干涸的血跡。旁邊的托盤里放著幾支裝有紫色液體的針劑,標(biāo)簽上寫著"M7.31"。
突然,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喊叫聲。我迅速關(guān)燈爬回走廊,剛把地板復(fù)原,就聽到管家在喊我的名字。
"淵愔小姐!少爺在找您!"
我整理好表情走出角落:"我在這里,迷路了..."
管家松了口氣:"快去吧,少爺宣布紀(jì)念儀式提前到今晚,所有人都在準(zhǔn)備。"
今晚?祁煜說過明天才是忌日!我匆忙趕回房間,發(fā)現(xiàn)僇鸑正坐在我的床邊,手里把玩著那個信號干擾器——我明明藏在衣服里,怎么會...
"找這個嗎,妹妹?"他抬起頭,灰藍色的眼睛里醞釀著風(fēng)暴,"看來我們的游戲要提前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