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醫(yī)生溫和的聲音還在病房里回蕩,那些關(guān)于“靜養(yǎng)”、“康復(fù)方案”、“家屬配合”的字眼,卻像一根根冰冷的針,扎在宋亞軒緊繃的神經(jīng)上。他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馬嘉祺擋在身前的高大背影,又掃過床邊那幾張帶著不同神情、卻同樣宣告著“家屬”身份的臉——丁程鑫玩味下的掌控,劉耀文暴躁里的獨占,張真源溫和中的不容置疑,嚴(yán)浩翔冰冷玩味下的鎖定……
荒謬!窒息!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喉嚨,他幾乎要不顧一切地嘶喊出來:“他們不是!”
然而,就在這絕望的念頭沖上頂點的瞬間——
病房門被無聲地推開。
沒有敲門聲,沒有腳步聲。
仿佛只是光影的輕微晃動。
一道纖瘦、安靜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門口。
是賀峻霖。
他穿著簡單的淺灰色衛(wèi)衣和牛仔褲,皮膚在病房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更加蒼白透明,像是久不見陽光的瓷器。他手里沒有花束果籃,只提著一個素色的保溫桶。他安靜地站在那里,目光如同最澄澈的溪流,瞬間穿透了病房內(nèi)凝滯的空氣和宋亞軒眼中翻涌的驚惶絕望,精準(zhǔn)地、平靜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那眼神里沒有馬嘉祺的冷峻壓迫,沒有丁程鑫的侵略玩味,沒有劉耀文的暴躁灼熱,沒有張真源的溫和關(guān)切,也沒有嚴(yán)浩翔的危險探究。
只有一種近乎透明的、純粹的……專注。
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爭執(zhí)、身份的宣告,都不過是模糊的背景噪音。他的世界里,此刻只有病床上那個臉色慘白、眼神破碎、像只受驚困獸般的宋亞軒。
林醫(yī)生還在和馬嘉祺低聲交談著檢查數(shù)據(jù),丁程鑫的目光帶著警告掃過宋亞軒,劉耀文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張真源推了推眼鏡試圖緩和氣氛,嚴(yán)浩翔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賀峻霖卻像是屏蔽了所有干擾。他提著保溫桶,腳步輕得沒有一絲聲音,徑直走向病床。他沒有看圍在床邊的任何一個人,仿佛他們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擺設(shè)。他停在宋亞軒病床的另一側(cè),與馬嘉祺和丁程鑫形成微妙的三角。
他微微俯身,將保溫桶輕輕放在床頭柜上。動作輕柔,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然后,他抬起那雙清澈見底、如同初融雪水般的眸子,再次看向宋亞軒。
這一次,宋亞軒清晰地看到了。
那平靜無波的眼眸深處,翻涌著一種極其復(fù)雜、極其沉重的東西。那不是簡單的關(guān)切,不是同伴的擔(dān)憂,而是一種……近乎悲憫的、洞穿了一切的、卻又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極其專注的……心疼。
仿佛他看到了宋亞軒靈魂深處所有的恐懼、掙扎、被強加的“家屬”身份帶來的窒息,以及那在溶洞中被五份沉重情感洪流淹沒時的絕望。
賀峻霖沒有說話。他只是安靜地伸出手。
那只手很白,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帶著一種近乎藝術(shù)品的精致感。
他的動作很慢,很輕,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意味,目標(biāo)明確地探向宋亞軒緊抓著白色被單、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的手。
宋亞軒的身體猛地一僵!下意識地想縮回手!像躲避其他五人的觸碰一樣!
然而,賀峻霖的手指并未直接觸碰他緊繃的皮膚。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宋亞軒緊攥成拳的手背時,動作停住了。
他的食指和中指極其輕微地、極其自然地彎曲了一下,仿佛只是無意識的動作。但宋亞軒的瞳孔卻在瞬間驟然收縮!
“咔噠?!?/p>
一聲極其輕微、清晰、如同老舊木偶關(guān)節(jié)被輕輕撥動的脆響,毫無預(yù)兆地在賀峻霖彎曲的指關(guān)節(jié)處響起!
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被林醫(yī)生說話的聲音和輸液管的滴答聲掩蓋。
但宋亞軒聽到了!
那聲音如同淬了冰的鋼針,狠狠刺入他脆弱的耳膜!瞬間喚醒了溶洞深處最恐怖的記憶——契約書的光幕、倒計時的沙粒、被無形絲線牽引的冰冷、賀峻霖手中木偶發(fā)出的“咔噠”聲、以及那句冰冷的“歡迎回來……我的演員們”!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澆頭!宋亞軒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他猛地睜大眼睛,驚恐萬分地看向賀峻霖!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瑟縮,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床頭板上!
賀峻霖卻仿佛對自己指關(guān)節(jié)發(fā)出的那聲輕響毫無所覺。他維持著那個微微俯身、手指懸停在宋亞軒手背上方的姿勢。清澈的眸子依舊平靜地、專注地看著宋亞軒瞬間慘白、寫滿驚駭?shù)哪槨?/p>
然后,在宋亞軒驚恐的注視下,在病房內(nèi)其他人(除了背對著的林醫(yī)生)或皺眉、或?qū)徱暋⒒蛞苫蟮哪抗庵小?/p>
賀峻霖那只懸停的手,極其緩慢地、極其自然地……落了下去。
不是落在宋亞軒的手上。
而是落在了他自己衛(wèi)衣的口袋里。
他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粗糙的、只剩下軀干的木偶。
正是溶洞里那個刻著“Xiao Ya”名字、被賀峻霖從契約書灰燼旁撿起的殘缺木偶。
木偶的關(guān)節(jié)處還殘留著粗糙的線頭斷茬。
賀峻霖用白皙修長的手指,極其輕柔地、如同對待易碎珍寶般,摩挲著木偶粗糙的表面。他的目光終于從宋亞軒驚恐的臉上移開,落在了掌心的木偶上,眼神里翻涌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悲涼的復(fù)雜情緒。
幾秒鐘后。
他再次抬起眼。
這一次,他的目光直接迎上了宋亞軒那雙充滿恐懼、懷疑和巨大問號的眼睛。
沒有解釋,沒有安撫,沒有辯白。
賀峻霖只是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對著宋亞軒,搖了搖頭。
動作幅度小到只有近在咫尺的宋亞軒才能看清。
那搖頭,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疲憊和一種無聲的承諾。
仿佛在說:別怕。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個聲音,不是“祂”的召喚。這個木偶……也不是威脅。
然后,在宋亞軒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在病房內(nèi)陡然變得更加詭異和緊繃的氣氛里——
賀峻霖握著那殘缺木偶的手,極其緩慢地、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伸向了宋亞軒緊抓著被單、依舊在微微顫抖的手。
這一次,他的目標(biāo)不再是懸停。
他的指尖,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頭發(fā)顫的溫柔和專注,輕輕地、輕輕地……
覆在了宋亞軒冰冷顫抖的手背上。
沒有用力,沒有禁錮,只有一種帶著暖意的、沉甸甸的覆蓋。
仿佛在無聲地宣告:我在這里。我看到了。我……懂。
宋亞軒的身體如同被電流擊中,猛地一顫!他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賀峻霖那看似輕柔、卻蘊含著不容抗拒意志的覆蓋牢牢按?。?/p>
他驚惶地抬眼,撞進賀峻霖那雙清澈見底、此刻卻如同深淵般倒映著他所有恐懼和脆弱的眸子里。
那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悲憫和復(fù)雜,只剩下一種純粹的、沉重的、如同誓言般不容錯辨的——
專注。 心疼。 和……喜歡。
病房里死寂一片。 林醫(yī)生終于交代完了注意事項,拿著病歷夾離開,關(guān)門的聲音輕響。 馬嘉祺冷峻的目光落在賀峻霖覆在宋亞軒手背上的手,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無人能懂的暗流。 丁程鑫漂亮的狐貍眼微微瞇起,嘴角那點玩味的弧度徹底消失,眼神銳利如刀。 劉耀文煩躁地低咒一聲,眼神兇狠地瞪著賀峻霖。 張真源眉頭緊鎖,鏡片后的眼神充滿了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嚴(yán)浩翔站直了身體,雙手從口袋里抽出,環(huán)抱在胸前,眼神冰冷地審視著賀峻霖,嘴角那抹弧度帶著一絲危險的探究。
而宋亞軒。 他所有的掙扎、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抗拒,都在賀峻霖那雙清澈眼眸無聲傳遞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心疼和喜歡中…… 徹底僵住。
手背上那覆蓋的指尖,帶著賀峻霖微涼的體溫,卻像烙鐵般滾燙。 他逃過了冰冷的契約。 卻似乎…… 墜入了另一個更深、更沉、更無法掙脫的……由六份截然不同卻同樣沉重的感情共同編織的……現(xiàn)實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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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這是這幾天趕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