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操場像被潑了杯橘子汽水，夕陽把跑道染成暖融融的橘紅色，風里裹著青草和冰鎮(zhèn)汽水的甜香。謝知夏盤腿坐在看臺上，手里揮著本練習冊當扇子，跟孟曉語搶最后一口冰棒，笑得前仰后合：“說了給我留一口！你這人怎么不講武德？”

“誰讓你反應慢！”孟曉語把冰棒棍往后一扔，精準投進垃圾桶，沖她擠眼睛，“喏，看那邊，沈倦他們好像要走了。對了，我早上聽說，沈倦這次為了周末的球賽，每天放學后都加練半小時，剛才林硯還跟我炫耀，說沈倦新練了個背后傳球的絕招，連體育老師都夸厲害。”

謝知夏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沈倦正和林硯往這邊走，手里還抱著籃球，汗水順著他的下頜線往下滴，在夕陽下閃著光。林硯另一只手里拎著半瓶冰鎮(zhèn)汽水，走得急了，瓶身晃了晃，兩滴汽水濺在跑道上，洇出小小的濕痕。謝知夏心里莫名一動，嘴上卻不饒人：“走就走唄，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加練又怎樣，上次校運會他還不是在決賽里輸了隔壁班？”話雖如此，她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跟著沈倦的腳步移動，看他偶爾抬手擦汗時，胳膊揚起的弧度。

“那可不一樣，這次他可是沖著冠軍去的?！泵蠒哉Z說著也起身，拽著她的胳膊一起往臺階下走，“走，跟他們打個招呼，順便問問周末球賽去不去看。對了，我媽給了我兩張前排的票，說是托人弄到的，要是你不去，我可就送給別人了?！?/p>

謝知夏被她拽得腳步踉蹌，差點從看臺上滑下去，手忙腳亂抓了把欄桿沒抓穩(wěn)，整個人已經(jīng)跟著往臺階下沖了?！懊蠒哉Z你慢點”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沈倦剛好走到看臺底下，正抬頭往這邊看，手里的籃球轉了半圈，似乎是想往旁邊遞，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對視頓了一下。

“小心！”林硯的喊聲和謝知夏的驚呼撞在一起。

她根本收不住腳，像顆脫軌的小炮彈，直直往沈倦身上撲。孟曉語被她帶得也踉蹌了兩步，手忙腳亂抓住旁邊的欄桿才穩(wěn)住。沈倦顯然也沒料到這出，下意識地張開胳膊想接，懷里的籃球卻“啪”地掉在地上，骨碌碌滾出去老遠，撞在跑道邊的飲水器上，發(fā)出“哐當”一聲響。他被這股沖力帶得往后踉蹌，后腰磕在看臺的水泥臺階上，發(fā)出聲悶響，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更要命的是，謝知夏整個人都壓在了他身上。

她的膝蓋跪在他身側的草地上，雙手撐在他胸口，掌心能摸到他溫熱的皮膚和驟然加速的心跳，像有只小鹿在里面橫沖直撞。夕陽從她身后照過來，把她的影子投在他臉上，睫毛的陰影隨著呼吸輕輕晃，掃得他心尖發(fā)癢。

“哎喲喂”謝知夏自己先笑出聲，手在他胸口撐了撐，想爬起來，卻沒穩(wěn)住，反而又往下壓了壓，“沈倦你行不行啊，接個人都站不穩(wěn)？看來加練也沒什么用，連平衡感都沒練出來”

話剛說完，她就看見沈倦的耳尖“騰”地紅了。他的呼吸有點亂，平時清冽的眼神里多了點慌亂，喉結動了動，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你撲得太猛，我要是早知道你沖得這么急，肯定提前站遠點?！彼f著，目光落在她被風吹亂的發(fā)梢上，下意識地想抬手幫她理，手抬到一半又猛地縮了回去。

“明明是你弱！”謝知夏還想嘴硬，卻突然瞥見他后腰剛才磕到的地方，校服上沾了點灰塵，心里莫名一緊，撐在他胸口的手猛地收緊，臉頰“唰”地燒起來，“對、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腰沒事吧？剛才磕得好像挺響的?！?/p>

沈倦的手僵在身側，指尖摳著草地里的碎石子，想扶她又覺得不妥，只能低聲說：“沒事，你先起來，地上有螞蟻。”他說著，目光往她膝蓋旁邊瞟了瞟，果然有幾只小螞蟻爬過。

“哦...哦”謝知夏這才慌忙撐著他的胳膊爬起來，膝蓋在草地上蹭出片淺綠的草汁也沒在意，剛想蹲下身看他的后腰，沈倦已經(jīng)撐著地面站起身。她還是蹲了下去，仰頭望著他：“真沒事嗎？要不要我看看？萬一磕青了怎么辦？”

沈倦順手拍了拍后背的草屑，指尖卻無意識地碰了碰剛才被她按過的地方，那里好像還留著點發(fā)燙的溫度。“你也沒輕到哪去”他難得跟她開玩笑，聲音里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縱容，“再說了，就算磕青了，打球的時候也不影響，總比你剛才差點滾下看臺強?！?/p>

林硯抱著滾回來的籃球，在旁邊笑得直彎腰：“沈倦，你剛才臉紅得跟晚霞似的，別以為我沒看見”見謝知夏還蹲在地上仰頭望著沈倦，又補了句，“謝知夏，這就擔心上了？別裝了。”

“要你管”沈倦瞪了他一眼，卻沒真的動氣，反而從口袋里摸出包紙巾遞給謝知夏：“擦擦手吧，剛才摸草地了，說不定有細菌?！?/p>

謝知夏接過紙巾，指尖碰到他的手，像觸電似的縮了一下，低頭擦著手說：“謝謝?！?/p>

孟曉語這時也快步走到兩人身邊，搭著謝知夏的肩膀笑得賊兮兮：“我就說讓你慢點吧，你偏不聽，不過話說回來，沈倦，周末球賽帶不帶家屬??？我這兒有兩張前排票，本來想跟知夏一起去的，要是你不歡迎，我們可就……”

“什么家屬！”謝知夏笑著去捂她的嘴，卻被孟曉語躲開，手里的紙巾不小心掉在地上。

沈倦看著她們打鬧，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夕陽把他的側臉映得格外柔和。“想去就去”他說，目光在謝知夏臉上頓了頓，又迅速移開，“到時候……我讓林硯在球員席旁邊給你們留兩個位置，比前排票還近，能清楚地看到我怎么贏球?！?/p>

林硯在旁邊起哄：“喲，這待遇可以啊，我姐上次求我要個球員席旁邊的位置，我都沒給呢！”

風卷著晚霞掠過操場，把林硯的起哄聲、孟曉語的笑聲都揉在一起。謝知夏撿起地上的紙巾，看著沈倦轉身時微微發(fā)紅的耳根，突然覺得，剛才那一下“撲倒”好像把心里那點藏了很久的歡喜，都撞得蹦蹦跳跳地露了出來。她偷偷看了眼沈倦的背影，發(fā)現(xiàn)他走了兩步后，還回頭往她這邊看了一眼，眼神里帶著點她看不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