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神山的夏日總是姍姍來遲。阿諾倚在朱紅欄桿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這是父王在她及笄那年親手系上的,白玉雕成的玄鳥展翅欲飛,象征著皓翎王室的尊貴血脈。
"王姬,該用膳了。"侍女在身后輕聲提醒。
阿諾恍若未聞,目光穿過層層云霧,落在遠處那片黛青色的山影上——那是辰榮山的方向。三個月了,自從那次隨父王出使辰榮,在軍陣中遠遠望見那個白衣身影后,她的心就像被海妖的歌聲蠱惑了一般,日夜不得安寧。
那日的畫面至今清晰如昨:辰榮軍陣前,他一身素白立于千軍萬馬之中,銀發(fā)如瀑垂落腰間,九頭蛇的虛影在身后若隱若現。當那雙金色的瞳孔不經意掃過觀禮臺時,阿諾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戰(zhàn)栗從脊背竄上頭頂——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近乎眩暈的吸引,仿佛靈魂認出了久別重逢的故人。
"阿諾!"清脆的聲音從回廊另一端傳來,打斷了她的回憶。阿念提著鵝黃色裙擺小跑過來,發(fā)間金步搖叮當作響,"你怎么又發(fā)呆?父王說今晚要考我們《山海經》呢。"
阿諾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我背得差不多了。"她比阿念年長兩歲,卻總被妹妹的活潑襯得過分沉靜。
"你最近怪怪的。"阿念歪著頭,杏眼里盛滿探究,"自從上個月從辰榮山回來,就總是心不在焉。"她突然湊近,壓低聲音,"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阿諾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卻不顯:"胡說什么,只是天氣悶熱,沒什么精神。"
阿念撇撇嘴,顯然不信,正要追問,遠處傳來侍從的通報聲:"王上駕到——"
姐妹倆連忙整理衣冠,垂首行禮。皓翎王少昊步履從容地走來,身后跟著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神秘人。那人面容隱在兜帽陰影中,只露出一個線條冷硬的下巴。
"諾兒,臉色怎么這么差?"少昊的目光在兩個女兒身上掃過,最終停在阿諾臉上。
"回父王,女兒只是昨夜讀書晚了些。"阿諾低頭答道,不敢直視父親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少昊沉吟片刻,轉向黑衣人:"你先退下吧,按計劃行事。"
黑衣人躬身一禮,無聲退去。阿諾悄悄抬眼,只捕捉到那人轉身時斗篷下閃過的一抹銀光——像是某種蛇類鱗片的反光。
"明日防風氏的小公子要來五神山做客,據說箭術了得。"少昊重新看向女兒,"你既喜歡射箭,不妨向他請教。"
阿諾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防風氏?"
"怎么,認識?"少昊敏銳地捕捉到女兒的反應。
"不,只是聽說過。"阿諾迅速垂下眼簾,掩飾內心的波瀾。防風氏是中原大族,而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人——相柳,據宮中密探說就化名防風邶潛伏其中。
少昊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兒一眼,沒再多言,帶著阿念轉身離去。阿諾獨自留在回廊上,心跳如擂鼓。她緩步走向自己的寢宮,路過父王的書房時,隱約聽到里面?zhèn)鱽淼统恋膶υ捖暋?/p>
"...確定是他?"少昊的聲音冷峻如冰。
"千真萬確。"是那個黑衣人的聲音,"九頭妖蛇,世間僅此一條血脈。"
"他還記得當年的事嗎?"
"封印未破,記憶應當不全。但血脈感應做不得假,他遲早會..."
阿諾屏住呼吸,想聽得更仔細些,卻不小心碰倒了廊下的花盆。
"誰?"書房門猛地打開,少昊凌厲的目光掃過來。
"父王恕罪。"阿諾連忙行禮,"女兒走神了。"
少昊神色稍霽:"去用膳吧,別餓壞了身子。"
回到寢宮,阿諾遣退侍女,從床榻暗格中取出一個錦囊。里面是一方素帕,上面用銀線繡著一朵小小的雪花——那是三個月前在辰榮山,她假裝跌倒時,那個白衣男子扶住她后,袖口無意中留下的痕跡。她曾偷偷問過宮中最年長的嬤嬤,得知這是九頭妖蛇靈力凝結的冰晶,百年不化。
"相柳..."她低聲呢喃這個名字,指尖輕撫那朵雪花,仿佛能透過它觸碰到那人冰冷的氣息。
夜深人靜時,阿諾輾轉難眠。她輕手輕腳地起身,點亮一盞小燈,從書案抽屜里取出一疊宣紙。紙上全是她這三個月來偷偷臨摹的畫像——銀發(fā)金瞳的男子,或立于軍陣,或獨坐山巔,每一筆都傾注了她無處安放的心思。
正當她提筆勾勒最新一幅時,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阿諾警覺地抬頭,看到一片白色羽毛從窗縫飄入,落在她的畫紙上。羽毛觸紙的瞬間,化作一行小字:"明日辰時,東花園。"
阿諾的心猛地揪緊。這是辰榮密探慣用的傳信方式,誰會給她傳信?她猶豫片刻,將羽毛焚毀,畫作收入暗格,強迫自己躺回床上。
次日黎明,阿諾早早醒來,精心挑選了一件月白色廣袖留仙裙,發(fā)間只簪一支白玉蘭,清麗脫俗。阿念見了,驚訝地瞪大眼睛:"姐姐今日怎么..."
"防風公子是貴客,不可怠慢。"阿諾平靜地解釋,耳尖卻悄悄紅了。
趁著早膳前的空檔,阿諾獨自來到東花園。晨霧未散,花木間朦朧一片。她剛走到那株百年山茶下,一個清冷的聲音就從身后傳來:
"王姬果然來了。"
阿諾轉身,看到一個身著灰袍的老嫗站在霧中,面容模糊。
"你是誰?"阿諾警惕地問。
老嫗不答,只是遞過一枚玉簡:"軍師讓我轉交王姬。"
阿諾接過玉簡,觸手冰涼。當她再抬頭時,老嫗已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她小心地打開玉簡,里面只有簡單一行字:"今日所見,非我真容。"
這是相柳的字跡!阿諾胸口一陣悸動,連忙將玉簡藏入袖中。他是在提醒她,防風邶只是偽裝?還是另有深意?
早膳后,整個王宮都忙碌起來,準備迎接防風氏貴客。阿諾站在殿前,看著侍衛(wèi)們列隊,侍女們捧著花果穿梭。她的目光不斷飄向宮門方向,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
"姐姐緊張什么?"阿念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狡黠地眨著眼,"莫非這位防風公子特別俊俏?"
阿諾輕拍妹妹的手:"休得胡言。"
正說著,宮門外傳來號角聲——貴客到了。阿諾不自覺地挺直腰背,目光灼灼地望向緩緩開啟的宮門。
防風邶來得比預計的晚。當那個身著靛青色長袍的身影終于出現在殿前時,阿諾手中的團扇差點跌落。雖然面容完全不同,但那舉手投足間的氣質,那雙如寒潭般深不見底的眼睛——絕不會錯,這就是相柳。
"見過二位王姬。"防風邶行禮時嘴角噙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與傳說中冷酷無情的辰榮軍師大相徑庭。
阿念好奇地打量這位傳聞中的浪蕩子,阿諾卻幾乎用盡全力才維持住表面的鎮(zhèn)定。她注意到防風邶右手拇指上戴著一枚蛇形玉戒——與她在父王書房外聽到的"蛇鱗反光"如出一轍。
"聽聞防風公子箭術超群,不知可否指點一二?"阿諾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防風邶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道:"王姬抬愛了。不過雕蟲小技,恐難入王姬法眼。"
"父王常說學無止境。"阿諾直視他的眼睛,"莫非防風公子不愿賜教?"
空氣一時凝滯。阿念困惑地看著姐姐一反常態(tài)的執(zhí)著,防風邶則微微瞇起眼睛,似乎在重新評估這位看似溫婉的王姬。
"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他最終欠身應允。
五神山后有一片專供王室習武的場地。阿諾取來自己的紫檀木長弓,這是少昊在她十五歲生辰時特意命人打造的,弓身上刻著細密的玄鳥紋飾。
"好弓。"防風邶接過長弓,指尖不經意擦過阿諾的手背,那一瞬的冰涼讓她心頭一顫。只見他隨手從箭筒抽出一支箭,甚至沒有認真瞄準,箭已離弦,正中百步外箭靶紅心。
阿念拍手叫好,阿諾卻盯著防風邶的側臉出神。陽光下,那張偽裝過的面容依然掩不住骨子里的凌厲。她突然很想看看他真實的樣子。
"王姬試試?"防風邶將弓遞還給她,眼中帶著幾分探究。
阿諾深吸一口氣,拉弓搭箭。她的箭術其實不差,但此刻手卻不聽使喚地微微發(fā)抖。箭離弦而出,偏了靶心好幾寸。
"手腕太僵。"防風邶突然站到她身后,右手覆上她執(zhí)弓的手,"呼吸要穩(wěn),眼神要定。"他的聲音近在耳畔,帶著若有若無的冷香。
阿諾心跳如鼓,幾乎能感受到背后傳來的體溫——雖然比常人低許多,卻讓她渾身發(fā)熱。她按照他的指引調整姿勢,第二箭果然好了許多。
"有進步。"防風邶退開一步,眼中閃過一絲贊賞,"王姬天賦不錯。"
"是師父教得好。"阿諾抿嘴一笑,故意用了"師父"這個稱呼。
防風邶挑眉,似乎被她的膽大妄為逗樂了:"在下可不敢當王姬的師父。"
"若我非要認呢?"阿諾直視他的眼睛,聲音輕卻堅定。
阿念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姐姐,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防風邶忽然大笑起來,那笑容讓他整個人都鮮活了幾分:"有趣。皓翎王姬果然名不虛傳。"他湊近阿諾耳邊,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道,"不過,有些游戲,王姬玩不起。"
阿諾不退反進,同樣壓低聲音:"不試試怎么知道?"
兩人目光相接,一時竟是誰也不肯先退讓。最終防風邶先移開視線,恢復了那副浪蕩公子的模樣:"今日就到這里吧,在下還有事,改日再陪王姬切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阿諾握緊了手中的弓。她知道,這場危險的游戲才剛剛開始。
當晚,阿諾做了一個夢。夢中她站在一片冰天雪地里,遠處有個白色身影背對著她。她拼命追趕,卻怎么也靠近不了。就在她精疲力竭時,那人忽然轉身——是相柳的真實面容,妖異而俊美,九頭蛇的虛影在他身后舞動。他朝她伸出手,卻在觸碰的瞬間化作漫天飛雪...
阿諾驚醒時,枕邊已濕了一片。窗外,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
接下來的故事可能會圍繞以下線索展開:
王室秘密:少昊與黑衣人的密談暗示皓翎王室與相柳之間存在不為人知的古老恩怨,阿諾腰間的玄鳥玉佩與相柳的蛇形戒指似乎有著神秘聯系
雙重身份:相柳以"防風邶"身份頻繁出入五神山引起皓翎王的警覺,他默許女兒與防風氏往來背后另有深意,可能與辰榮氏古老恩怨有關
情感暗涌:阿諾對相柳的執(zhí)著背后隱藏著血脈的吸引,她收集相柳靈力凝結的冰晶雪花將成為后續(xù)劇情的關鍵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