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國和陳慧蘭趕到學(xué)校時,警戒線已經(jīng)圍了起來。林建國看到地上蓋著白布,腿一軟就跪了下去,陳慧蘭尖叫著撲過去,被警察死死拉住?!拔业男M!讓我看看我的小滿!”她的聲音嘶啞,指甲深深掐進(jìn)警察的胳膊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班主任站在一旁,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林建國爬起來抓住他的衣領(lǐng),眼睛里布滿血絲:“我女兒呢?我女兒怎么了?”
“對不起,我們沒看好她……”班主任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紱]考好,我們找她談過話,說……說要加把勁……”
“加勁?你們讓她加什么勁!”陳慧蘭掙脫警察的手,撲上來撕打著班主任,“是你們害死了她!是你們天天逼她學(xué)習(xí)!是你們……”她的話沒說完,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林建國抱著昏迷的妻子,看著地上的白布,喉嚨里發(fā)出像野獸一樣的嗚咽。他想起早上出門時,女兒站在門口對他笑,說“爸,晚上早點回來”;想起昨晚給她買的物理輔導(dǎo)書,她還沒來得及翻開;想起她右手食指上的繭子,那是常年握筆磨出來的……心像被生生剜掉了一塊,疼得他喘不過氣。
救護車把陳慧蘭拉走時,她還在昏迷中,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小滿,媽媽錯了”。林建國跟在救護車后面,腳步踉蹌,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fā)和衣服,可他感覺不到冷,心里的寒意比這深秋的雨水還要刺骨。
醫(yī)院里,陳慧蘭醒來后就開始哭,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林建國坐在床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煙灰缸里很快就堆滿了煙蒂。病房里很安靜,只有兩人壓抑的哭聲和窗外的雨聲。
“建國,是我錯了……”陳慧蘭抓住丈夫的手,手指冰涼,“我不該天天逼她學(xué)習(xí),不該總拿她跟別人比,不該……”
林建國搖搖頭,眼淚掉了下來:“是我錯了,我不該總說供她讀書不容易,不該讓她覺得自己是我們的負(fù)擔(dān),不該……”他說不下去了,巨大的悲痛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
他們回到家時,已經(jīng)是深夜。林小滿的房間還亮著燈,書桌上攤著物理習(xí)題冊,旁邊放著沒吃完的面包,墻上貼著她小時候得的獎狀,角落里堆著一摞摞的輔導(dǎo)書。一切都和早上離開時一樣,只是那個坐在書桌前的女孩,再也不會回來了。
陳慧蘭走到書桌前,拿起女兒的錯題本。上面用紅筆寫著密密麻麻的批注,最后一頁畫著一個小小的笑臉,旁邊寫著“加油,小滿”。她的手指撫過那些稚嫩的字跡,眼淚滴在紙頁上,暈開了一小片墨跡。
林建國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月光透過云層灑下來,照在空蕩蕩的院子里,照在那棵曾經(jīng)掛著風(fēng)箏的梧桐樹上。他想起女兒小時候,總愛拉著他的手,指著天上的星星說“爸爸,我以后要當(dāng)宇航員”,那時他笑著說“好,爸爸支持你”。可后來,他再也沒聽過女兒說這樣的話,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試卷和分?jǐn)?shù),只剩下他和妻子沉甸甸的期望。
“建國,”陳慧蘭的聲音很輕,帶著濃重的鼻音,“我們錯了,我們把她逼得太緊了?!?/p>
林建國點點頭,淚水模糊了視線。他終于明白,他們以為的愛,其實是壓垮女兒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們以為的期望,其實是束縛她的枷鎖。他們總說供她讀書不容易,卻從來沒問過她累不累;他們總說為了她好,卻從來沒聽過她真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