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盡管我身上還疼，還是按約前往方老師給的地址。那是一個梧桐大街中心區(qū)域一個廠房。

方老師早已等在門口，見到花妤便眼睛一亮：“這位就是能把普通野花變成藝術品的姑娘吧？”

花妤驚訝地看了我一眼，我聳聳肩表示無辜。

方老師帶他們參觀。小樓一層是個寬敞的車間，足夠停放兩輛花車；二層是生活區(qū)，有簡易廚房和臥室；最棒的是后面還有個玻璃陽光房，正適合做花藝工作室。

“這里...租金很貴吧？”花妤擔憂地問。

方老師笑了：“不要錢。這是我兒子的廠房，他做家具設計的，去年搬去更大的地方了?？罩彩强罩?，正好給你們這樣的創(chuàng)意青年用，有什么問題你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兒子?！?/p>

我和花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陽光透過玻璃房頂灑進來，照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卻仿佛已經(jīng)能看到未來擺滿鮮花的樣子。

“還有更好的消息，”方老師神秘地說，“我那個交通局的朋友看了你們花車的資料，說問題不大，下周就能放車?！?/p>

花妤激動地抓住我的手，我因為牽動傷處而倒吸冷氣，卻滿臉笑容。

”不過...”方老師嚴肅起來，“我有個條件?！?/p>

兩人緊張地等待下文。

“你們的城市記憶項目，得讓我這個老頭子參一腳?！狈嚼蠋熣ＵＱ郏拔遗恼?，你們做花，我們一起保存這座城市的靈魂?！?/p>

離開時，我和花妤手牽著手，腳步輕快。雖然身上還疼，雖然前路仍有不確定性，但我感到一種久違的踏實。我偷偷看著花妤的側(cè)臉，陽光為她鍍上一層金邊，宛如他們初遇時的模樣。

“怎么了？”花妤注意到他的目光。

我微笑：“只是在想，我們的四季花語要開始新的篇章了?！?/p>

花妤靠在我肩上，輕聲說：“每一季的花都會凋謝，但下一季，又會以新的方式綻放?！?/p>

遠處，一輛載滿鮮花的小貨車正駛過十字路口，像是命運的暗示，又像是希望的預告。

梧桐街的晨霧還未散盡，我已經(jīng)站在了街頭。滿心期待；可我的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

下午的時候，傳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因為我們的花店以傳播為主，而且我有志向?qū)⑵浒l(fā)展壯大，我便主動的到工商局去登記注冊了。

工商局沒有給我們經(jīng)營資質(zhì)，他們給出的理由是，這條街以及附近的軟件大道已經(jīng)開了15家，超過了預先設定的數(shù)量，為了保護健康的市場秩序，所以不予審批通過。

我深吸一口氣，走向街角那家咖啡店避雨。推門進去時，風鈴清脆作響，溫暖的咖啡香撲面而來。這家店很小，只有四張桌子，但布置得溫馨精致。墻上掛滿了老照片，記錄著梧桐街的變遷。

“喝點什么？”店主是個扎著馬尾辮的年輕女孩，笑容親切。

“美式，謝謝?！蔽疫x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透過雨簾望著對面的店鋪——一家生意紅火的書店，顧客進進出出。梧桐街確實繁榮，但這種繁榮現(xiàn)在與他無關了。

咖啡端上來時，女孩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好奇地問：“您是來找店面的吧？剛才看見您和中介說話?！?/p>

我有些驚訝:“這么明顯嗎？”

女孩笑了：“這幾個月，來梧桐街找店鋪的人太多了。自從我們街被評為最美文化街區(qū)后，租金漲了三倍，一鋪難求。”她壓低聲音，“對面書店老板上個月想擴大店面，找遍整條街都沒空位，最后只好把自家客廳改成了倉庫。”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果連現(xiàn)有商戶都難以擴展，我和花妤這樣的外來者更沒機會了。

“您想開什么店？”女孩問。

“花店。我和未婚妻的花店面臨拆遷，聽說梧桐街環(huán)境好...”

“花店！”女孩眼睛一亮，“我們街確實缺家像樣的花店。現(xiàn)在大家要買花都得去超市或者商場，毫無特色。”

付了咖啡錢，冒雨走向車站，回到家。

花妤從屋里走出，端著熱氣騰騰的瘦肉粥。

“怎么了？”花妤看出我的心情，便開口問道。

我將事情娓娓道來，花妤聽后只是笑了笑。

“沒關系，不就這點困難嘛，要多少來多少吧。”

我沒有說話只是在思考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瘦肉粥涼在了桌上，我不知花妤有沒有睡著，我卻真的毫無睡意……

第二天早上我接到電話，是方志明的。他跟我說可以裝修開店了，我聽的那是一臉懵，方老頭叫我們趕緊過來然后掛斷電話。

花妤也醒了過來，我開的免提里面的話自然是被她聽見了。

“昨天不還是不能開嘛？”

“去看看吧。”

來到梧桐街道，我和花妤牽著手往廠房走去，卻看到那個狀元閣培訓機構(gòu)外面停著幾輛似乎是教育局和工商局的聯(lián)合執(zhí)法車，還有一些家長領著孩子站在外面。

身邊什么也不知道的花妤向我問道：“怎么教育局和工商局的人都來了？這家培訓機構(gòu)是出事了嗎？”

我似乎想到了方志明干了什么，以至于延遲一會說道:“可能是違規(guī)經(jīng)營了吧?！?/p>

花妤頗有感慨的回道：“現(xiàn)在有關部門對這方面查的可真不是一般的嚴，所以咱們把該辦的證件都辦齊是正確的?！?/p>

我看著花妤，半晌才“嗯”了一聲。

聯(lián)合執(zhí)法隊的辦事效率很高，就我和花妤站著的這一會兒，已經(jīng)給培訓機構(gòu)貼上了封條，頓時那些在外面等待結(jié)果的家長們便炸開了鍋。

他們圍著一個工作人員模樣的姑娘，怒氣沖沖的問道：“你們這家培訓機構(gòu)是開不下去了嗎，那我們前面交的學費怎么辦？”

姑娘帶著哭腔回道：“求你們不要為難我好嗎，我也已經(jīng)有幾個月沒有拿到工資了……”

“我們這是為難你嗎？當時我們可都是在你這兒繳的學費，這事兒你必須認?！?/p>

說話時，那些家長中一個比較具有攻擊型人格的，已經(jīng)開始拉扯著姑娘。

這一幕，讓我的內(nèi)心產(chǎn)生了極度的不適感，這家培訓機構(gòu)確實有問題，但是也連累了一些無辜的人。

人群中比較明事理的也開始勸那些沖動的家長，姑娘終于有空間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然后哭哭啼啼的撥通了一個號碼。

陽光下，我的大腦在七嘴八舌中有點暈眩，我一點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我要的結(jié)果，更不知道所謂的輸贏是不是一定要以這種方式來實現(xiàn)。或者，這就是生活殘酷的一面，而每一個頂著成功光環(huán)的公司或者個體，都曾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

此刻，我真的想戴上一只面具，不想將一些規(guī)則看得太清楚，因為我一度是一個沉溺在種花養(yǎng)草中難以自拔的“陽光”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