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林家別墅彌漫著昂貴香薰與奶油烤松露的混合氣息，水晶吊燈將長餐桌照得如同白晝。沈曼云親自擺放著骨瓷餐具，鎏金花紋在她指尖劃過，卻掩不住眼底的幾分刻意?！澳钅?，嘗嘗這個鵝肝醬，是你爸特意讓法國主廚空運來的?！彼龑⑿∏傻你y勺遞到林念面前，笑容溫柔得近乎程式化。
林念握著刀叉的手微微一緊，鵝肝的油膩感讓她想起福利院冬日里溫熱的玉米粥——那時粥碗邊緣結著薄霜，卻比此刻這滿桌珍饈更讓人心安。她輕聲道謝，小口吞咽著，余光卻瞥見林薇坐在對面，正用手機飛快打字，屏幕反光里隱約是“姐妹下午茶”的聊天界面。
“薇薇，下周的馬術比賽準備得怎么樣了？”林國棟放下紅酒杯，目光掃過兩個女兒。他今天特意穿了定制西裝，領帶是林薇上周送的限量款，深藍底色綴著細碎鉆紋，在燈光下閃著低調的光。
林薇立刻收起手機，臉上綻開甜笑：“爸，教練說我進步特別快，這次肯定能拿青少年組冠軍！”她說著往林國棟身邊湊了湊，手臂自然地搭在他椅背上，“到時候您一定要去給我加油呀。”
“當然去。”林國棟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視線轉向林念時，語氣不自覺地放緩，“念念呢？學校最近有什么活動嗎？”
林念剛想開口說下周的物理競賽，林薇卻搶先接過話頭：“爸，姐姐在公立學?？隙]什么有意思的活動啦，不像我們私立學校，下周還有慈善拍賣會呢?！彼Z氣輕快，卻像一根細針，輕輕刺在林念心上。
沈曼云適時地打圓場：“薇薇別這么說，念念在公立學校也很努力，上次月考不是還拿了年級第三嗎？”話雖如此，她卻起身去廚房端甜品，留給林念一個略顯僵硬的背影。
這頓飯吃得像一場精心編排的戲，每個人都戴著面具。林念放下刀叉時，胃里一陣發(fā)緊。她借口去洗手間，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書房傳來壓低的對話聲。
“……親子鑒定報告你到底放哪兒了？我總覺得念念這孩子……”是沈曼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別瞎想，報告我收好了，念念就是我們的女兒?！绷謬鴹澋穆曇粲行┎荒蜔?，“薇薇那邊你多看著點，別總讓她跟念念較勁。”
“我怎么沒看著？可薇薇從小就被我們寵著，突然多了個姐姐，她心里肯定不舒服。再說念念……”沈曼云的話漸漸模糊，林念捏著樓梯扶手的手指泛白。原來他們還藏著親子鑒定報告，原來在他們心里，自己始終是個需要被“確認”的存在。
她轉身想走，卻不小心碰掉了樓梯轉角的花瓶。清脆的碎裂聲驚動了書房里的人，沈曼云推門出來，看到地上的碎片和林念蒼白的臉，瞳孔微微一縮：“念念，你怎么在這兒？”
“我……我去洗手間，不小心碰到了?！绷帜畹穆曇粲行┌l(fā)顫，她不敢看沈曼云的眼睛，蹲下身去撿碎片。
沈曼云連忙拉住她：“別用手撿，會割傷的?！彼闹讣庥|到林念的手背，冰涼的溫度讓林念下意識地縮了縮。沈曼云的手頓了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叫傭人來打掃，“你先回房間吧，甜品我讓傭人給你送上去。”
林念點點頭，逃也似的跑上樓?；氐椒块g，她鎖上門，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書桌上放著福利院院長媽媽寄來的信，信封上熟悉的字跡讓她鼻尖一酸。院長媽媽說，福利院的小敏考上了重點高中，還問她在林家過得好不好。
她打開信，眼淚滴在紙上，暈開了“一定要幸?！边@幾個字。幸福嗎？在這里，她有穿不完的名牌衣服，吃不盡的山珍海味，卻比在福利院更覺得孤單。
周一的物理競賽輔導課上，林念盯著黑板上復雜的電路圖，腦子里卻全是周末家宴的畫面。老師叫她起來回答問題，她愣了半天，才勉強說出一個錯誤的答案。教室里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林念的臉瞬間漲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老師，這道題應該用基爾霍夫電流定律，先確定節(jié)點電流方向?！币粋€清亮的男聲響起，林念抬頭，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江辰正站著，手里拿著筆在草稿紙上快速演算。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塊舊舊的電子表，卻莫名讓人覺得很干凈。
老師點點頭：“江辰說得對，林念，你要多向江辰學習，他可是我們年級的物理大神?！?
林念坐下后，偷偷看向江辰，正好對上他的目光。江辰?jīng)_她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眼神里沒有絲毫嘲諷，只有善意。林念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連忙低下頭，假裝認真看課本。
下課后，林念收拾書包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物理筆記本不見了。她翻遍了抽屜和書包，都沒找到，急得額頭直冒汗——那本筆記上記滿了她的解題思路，下周就要競賽了，沒有筆記可怎么辦？
“在找這個嗎？”江辰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林念回頭，看到他手里拿著自己的筆記本，封面上還貼著她從福利院帶來的小貼紙。
“我的筆記！你怎么找到的？”林念又驚又喜，伸手去接。
“剛才在講臺旁邊撿的，應該是你掉的。”江辰把筆記本遞給她，“你好像有心事，上課都走神了?！?
林念捏著筆記本的邊角，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說：“謝謝你，剛才……還有筆記的事?！彼龥]解釋自己走神的原因，有些心事，她還沒準備好跟任何人說。
江辰也沒追問，只是笑著說：“沒關系，物理競賽加油，有不會的題可以問我。”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家就在學校附近的小區(qū)，如果你方便的話，也可以來我家一起復習?！?
林念愣住了，她沒想到江辰會主動提出幫忙。在林家，林薇從不跟她一起學習，沈曼云雖然會請家教，但那些家教更像是應付差事，從不會真正關心她會不會。
“我……我考慮一下?！绷帜钚÷曊f。
“好，這是我的微信，你想通了就加我?！苯侥贸鍪謾C，調出二維碼。林念掃碼的時候，看到他微信頭像是一只趴在書桌上的貓，跟她以前在福利院養(yǎng)過的那只很像。
加完微信，江辰就背著書包走了。林念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也許，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她也能找到一個可以真心相待的朋友。
林念剛走到校門口，就看到林薇站在不遠處的路燈下，身邊還跟著兩個女生，都是她私立學校的同學。林薇看到林念，立刻快步走過來，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姐姐，剛才跟你說話的男生是誰?。块L得還不錯嘛，就是穿得太普通了，一看就是窮人家的孩子?！?
林念皺起眉頭：“他是我的同學，跟你沒關系?！?
“同學？”林薇嗤笑一聲，“姐姐，你該不會以為跟這種窮小子做朋友，就能融入這里的生活吧？別做夢了，你跟他一樣，都是從底層來的，根本不屬于我們林家。”
林念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是不是屬于林家，不是你說了算的?！?
“不是我說了算，難道是你說了算？”林薇上前一步，湊近林念耳邊，壓低聲音說，“你以為爸媽真的喜歡你嗎？他們只是覺得虧欠你，才把你接回來的。等他們新鮮感過了，你就會被打回原形，滾回那個破福利院！”
“你閉嘴！”林念終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她最在意的就是福利院，林薇的話像一把刀，狠狠扎在她心上。
“我就不閉嘴，你能怎么樣？”林薇仰著頭，一臉得意，“對了，下周我們學校的慈善拍賣會，爸讓我?guī)阋黄鹑?。不過姐姐，你可別丟人現(xiàn)眼，到時候穿我給你準備的衣服，別穿你那些廉價的校服?！?
林念看著林薇囂張的樣子，突然覺得很可笑。她以前在福利院，雖然窮，但大家都很善良，從不會這樣互相傷害。而在這個所謂的“家”里，卻充滿了算計和嘲諷。
“我不去?！绷帜罾淅涞卣f。
“你敢不去？”林薇的臉色沉了下來，“爸已經(jīng)答應了，你要是不去，就是不給爸面子。”
“我會跟爸說清楚的?！绷帜钫f完，就繞過林薇，朝著公交站走去。她不想再跟林薇糾纏，再多的爭吵，也改變不了她們之間的隔閡。
林薇看著林念的背影，氣得跺了跺腳：“你給我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的！”她身邊的女生連忙安慰她：“薇薇，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林薇哼了一聲，拿出手機給沈曼云打電話：“媽，姐姐剛才在學校跟一個窮小子走得很近，還不聽我的話，說不去慈善拍賣會……”她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掛了電話后，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就不信，爸媽會不幫她。
林念坐在公交車上，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心里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才能在這個家里立足，才能讓爸媽真正接納她。她拿出手機，看到江辰發(fā)來的微信：“明天放學后有空嗎？一起復習物理？”
林念猶豫了一下，回復道：“好?！币苍S，和江辰一起復習，能讓她暫時忘記這些煩惱。
回到林家別墅，林念剛走進客廳，就看到沈曼云坐在沙發(fā)上，臉色不太好。林國棟坐在旁邊，手里拿著報紙，眉頭皺著。
“念念，你回來了?！鄙蚵崎_口，語氣有些嚴肅，“薇薇說你在學校跟一個男生走得很近，還說你不去下周的慈善拍賣會？”
林念放下書包，走到沙發(fā)前：“他是我的同學，我們只是討論學習。慈善拍賣會我不想去，我覺得跟那里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沈曼云提高了聲音，“念念，你是林家的女兒，遲早要融入我們的圈子。慈善拍賣會是個很好的機會，你可以認識更多有身份的人，對你以后有好處?！?
“我不需要認識那些人，我只想好好讀書?！绷帜钚÷曊f。
“讀書？讀書能有什么用？”林薇從樓上走下來，插嘴道，“姐姐，你別太天真了，在這個社會，人脈比讀書重要多了。你以為靠讀書就能改變命運嗎？如果不是爸媽把你接回來，你現(xiàn)在還在福利院撿垃圾呢！”
“林薇！”林國棟終于忍不住，呵斥道，“不許這么說你姐姐！”
林薇委屈地癟了癟嘴：“爸，我說的是實話啊?！?
沈曼云嘆了口氣：“念念，媽知道你剛回來，可能還不適應，但你也要試著改變一下。下周的慈善拍賣會你必須去，衣服我已經(jīng)讓設計師給你準備好了，你就當是陪媽去一次，好嗎？”
看著沈曼云帶著懇求的眼神，林念心里一陣糾結。她知道沈曼云是為了她好，但她真的不想去那種虛偽的場合?？墒?，如果她不去，沈曼云和林國棟肯定會失望。
“好吧，我去?！绷帜钭罱K還是妥協(xié)了。
沈曼云臉上露出笑容：“這才對嘛，念念，媽不會害你的?！?
晚飯過后，林念回到房間，收到了江辰的微信：“明天復習的地方定在我家小區(qū)的圖書館吧，環(huán)境比較安靜?！?
林念回復：“好，謝謝你?！?
江辰很快回復：“不用謝，我們是朋友嘛。對了，你今天好像不開心，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念看著手機屏幕，猶豫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把林薇挑釁她、爸媽讓她去慈善拍賣會的事告訴了江辰。她不知道為什么，會把這些事告訴江辰，也許是因為他是第一個對她釋放善意的人，也許是因為他的眼神讓她覺得很安心。
江辰回復得很快：“別太在意林薇的話，她只是嫉妒你。慈善拍賣會如果你不想去，其實可以跟你爸媽好好溝通，不一定非要妥協(xié)。不過如果你決定去，也別緊張，就當是去看看熱鬧，反正有我這個朋友給你加油呢?！?
看著江辰的消息，林念忍不住笑了。她突然覺得，那些煩惱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有一個可以傾訴的朋友，真好。
她放下手機，走到書桌前，打開物理筆記本。也許，只有沉浸在學習里，她才能暫時忘記那些不愉快。她看著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解題思路，心里漸漸堅定起來。不管在林家過得怎么樣，她都要靠自己的努力，考上理想的大學，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深夜，林念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風聲，第一次沒有感到孤單。她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也許還會遇到很多困難，但她不再害怕。因為她有院長媽媽的牽掛，有江辰這個朋友的支持，還有自己心中的信念。
她閉上眼睛，嘴角帶著微笑，期待著明天和江辰一起復習的時光，也期待著未來能變得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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