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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亞軒幾乎是跑著沖出教學(xué)樓的。
夕陽將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長，校園里充斥著放學(xué)后的喧鬧和活力，三三兩兩的學(xué)生說笑著走向校門或操場。宋亞軒逆著人流，目光急切地掃過每一個可能的身影?；@球場、小賣部門口、林蔭道……都沒有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那顆因為發(fā)現(xiàn)血跡而驟然揪緊的心，跳得又快又亂，撞擊著胸腔，帶來一陣陣悶痛。那張畫著他側(cè)臉、寫滿直白話語、背面沾染著可疑血跡的紙，此刻正緊緊攥在他的手心里，仿佛一塊灼熱的炭，燙得他掌心冒汗，卻又不敢松開。
血。劉耀文受傷了？什么時候？嚴(yán)重嗎？為什么他一點都沒表現(xiàn)出來？下午在醫(yī)務(wù)室，他明明……
無數(shù)的疑問和擔(dān)憂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將他牢牢纏住。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如此害怕那個總是活力四射、笑容燦爛的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這種陌生的、強(qiáng)烈的牽絆感，讓他方寸大亂。
“同學(xué)，看到劉耀文了嗎？”他幾乎是抓住一個迎面走來的、看起來像是籃球隊的男生，語氣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促。
那男生被宋亞軒難得的主動和臉上的焦急嚇了一跳，愣了一下才指著一個方向：“文哥？剛才好像看他往舊教學(xué)樓那邊去了，就他一個人，走得挺快的……”
舊教學(xué)樓？那邊平時很少有人去，尤其是放學(xué)后。
宋亞軒道了聲謝，立刻朝著舊教學(xué)樓的方向跑去。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敲響，混合著一種不明所以的預(yù)感。
舊教學(xué)樓掩映在一片茂密的梧桐樹后，紅磚墻爬滿了歲月的痕跡，顯得安靜而寥落。夕陽在這里仿佛也失去了溫度，只剩下清冷的光暈。宋亞軒放慢腳步，沿著空曠的走廊一間間教室尋找。他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空間里回蕩，顯得格外清晰。
沒有。哪里都沒有。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以為那個男生看錯了的時候，一陣極其輕微、斷斷續(xù)續(xù)的、像是壓抑著的抽氣聲，順著樓梯間，從上方隱約傳來。
聲音很輕，但在極度寂靜的環(huán)境里，卻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清晰可辨。
宋亞軒的心猛地一提。他幾乎沒有猶豫，立刻循著聲音，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走上了通往天臺的樓梯。
越往上走，那聲音越發(fā)清晰。還夾雜著細(xì)微的、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在笨拙地處理著什么。
天臺的門虛掩著，留著一道縫隙。橘紅色的夕陽光芒從門縫里傾瀉而出，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狹長的、溫暖的光帶。
宋亞軒屏住呼吸，緩緩靠近，透過門縫向外望去。
只見在天臺空曠的角落，背對著門口的方向，劉耀文正蹲在地上。他低著頭，校服外套隨意丟在一旁，只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夕陽將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卻也清晰地照出了他此刻的動作——
他正低著頭，用牙齒配合著左手，有些笨拙地試圖將一小卷白色的紗布纏在自己的右手手掌上。他的右手手心朝上，宋亞軒能清楚地看到，那上面有一道不算短但似乎不算太深的劃傷，血跡已經(jīng)有些凝固，但周圍皮膚紅腫，看上去依舊有些觸目驚心。
他顯然很不擅長做這個。紗布纏得松松垮垮，歪歪扭扭，甚至無法有效地覆蓋住傷口。他似乎因為疼痛和笨拙而有些氣惱，發(fā)出低低的、煩躁的咂嘴聲，偶爾還會因為不小心碰到傷口而倒抽一口冷氣，肩膀微微縮緊。
原來……血是從這里來的。他真的受傷了。看這傷口，像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劃破的。是什么時候？怎么弄的？為什么一直忍著不說？還一個人偷偷跑到這里來處理？
宋亞軒站在門后，看著那個平日里陽光萬丈、此刻卻顯得有些孤單和笨拙的背影，看著他因為忍痛而微微顫抖的肩線，心臟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澀與憐惜的情緒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之前的焦急和困惑。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輕輕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鐵門。
“吱呀——”一聲輕響在空曠的天臺上格外清晰。
劉耀文像是受驚的兔子，猛地回過頭來！臉上還帶著未散盡的痛楚和煩躁，以及被人發(fā)現(xiàn)秘密的驚慌失措。當(dāng)他看清站在門口逆光中的宋亞軒時，那驚慌瞬間變成了巨大的愕然和不知所措。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把受傷的手藏到身后，動作快得甚至扯到了傷口，疼得他“嘶”了一聲，眉頭緊緊皺起。
“你……你怎么找到這來了？！”劉耀文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和一絲窘迫，眼神躲閃著，不敢與宋亞軒對視。他試圖站起身，卻因為蹲得太久且心緒不寧，身形晃了一下。
宋亞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的目光沉靜地落在劉耀文那只無處可藏、纏著亂七八糟紗布的手上，然后一步步走了過去。天臺上的風(fēng)吹起他額前的碎發(fā)和干凈的校服衣角。
他在劉耀文面前站定，蹲下身，視線與對方齊平。然后，在劉耀文完全愕然的目光注視下，他伸出手，動作輕柔卻不容拒絕地，握住了劉耀文那只受傷的手腕。
劉耀文的身體瞬間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手腕處傳來的、宋亞軒指尖微涼的觸感，與他手心傷口的灼熱疼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帶來一陣戰(zhàn)栗般的酥麻，瞬間竄遍全身。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宋亞軒指尖輕微的顫抖。他忘了掙扎，忘了躲藏，只是呆呆地看著宋亞軒近在咫尺的、專注而平靜的側(cè)臉。
宋亞軒沒有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糟糕的包扎上。他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開始解開那團(tuán)被劉耀文弄得一團(tuán)糟的紗布。他的動作很慢，很仔細(xì)，生怕弄疼對方。夕陽的光芒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陰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不同于往常的、驚人的溫柔。
紗布一層層揭開，露出了那道清晰的劃傷。傷口不深，但有些長，邊緣泛紅，微微外翻，看著就疼。
宋亞軒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從自己的校服口袋里，拿出了那張折疊著的、沾染了血跡的畫紙，展開，將干凈的那一面墊在劉耀文的手心下。然后，他又從同一個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小巧的、印著卡通圖案的創(chuàng)可貼——是他平時備著防止紙邊劃傷用的。
他撕開創(chuàng)可貼，低著頭，專注地、小心翼翼地將那印著可愛圖案的膠布，輕輕地、準(zhǔn)確地貼在了劉耀文的傷口上。他的指尖偶爾不可避免地碰到劉耀文手心的皮膚，每一次觸碰，都讓劉耀文的心臟像過電般猛地收縮一下，呼吸也變得滾燙而急促。
整個過程中，兩人都沒有說話。天臺上安靜得只剩下風(fēng)聲，以及彼此有些紊亂的、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
貼好創(chuàng)可貼，宋亞軒并沒有立刻松開手。他的指尖還虛虛地托著劉耀文的手腕，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個被卡通創(chuàng)可貼覆蓋的傷口上。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卻不再令人窒息，反而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的張力。
許久，宋亞軒才低聲開口，聲音在風(fēng)中顯得有些輕，卻清晰地傳入劉耀文耳中：
“為什么……不說？”
他抬起眼，目光終于對上了劉耀文的視線。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著夕陽的暖光，以及……不容錯辨的擔(dān)憂和探尋。
劉耀文被他看得心頭狂跳，臉頰不受控制地開始發(fā)燙，一路蔓延到耳根。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fā)不出聲音。所有的借口和掩飾，在宋亞軒那雙清澈而直接的眼睛注視下，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低下頭，避開了那道目光，視線落在自己手心上那個與他氣質(zhì)極度不符的、略顯可愛的創(chuàng)可貼上，心臟軟得一塌糊涂。
“就……不小心劃了一下，小傷……”他聲音沙啞，含糊地嘟囔著，試圖蒙混過關(guān)。
“怎么弄的？”宋亞軒追問，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堅持。他的目光掃過被扔在一旁的、那張畫著自己側(cè)臉的紙。血跡的來源，似乎已經(jīng)有了答案。是畫畫的時候，被畫紙邊緣劃傷的？還是……刻東西的時候？
劉耀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身體猛地一僵，臉頰瞬間爆紅，連脖頸都染上了緋色。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藏到身后，動作快得差點再次扯到傷口。
“沒……沒什么！就不小心！”他語無倫次地否認(rèn)，眼神慌亂地四處亂瞟，就是不敢看宋亞軒，“那個……畫……畫著玩的！你別當(dāng)真！”
他的反應(yīng)激烈得近乎欲蓋彌彰。
宋亞軒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從耳根紅到脖頸的皮膚，看著他無處安放的慌亂眼神，看著他因為緊張而不斷滾動的喉結(jié)。
忽然間，之前所有的困惑、猜測、不安，都在劉耀文這過分直白的反應(yīng)面前，有了清晰的答案。
宋亞軒沒有再追問傷口和畫的來源。他只是沉默地看著劉耀文，目光沉靜，卻仿佛能看進(jìn)對方心底最深的秘密。
劉耀文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心臟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他覺得自己所有的偽裝和掩飾都在對方面前無所遁形。這種暴露感讓他既恐慌，又隱隱生出一絲奇異的、破罐破摔般的解脫。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猛地抬起頭，鼓起勇氣對上宋亞軒的視線。夕陽下，他的眼睛亮得驚人，里面翻涌著緊張、窘迫、豁出去的沖動，以及一種深藏的、熾熱的情感。
“宋亞軒，我……”他開口，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fā)顫，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意味。
然而，就在他的話即將沖口而出的瞬間——
“哐當(dāng)！”
一聲金屬撞擊的巨響猛地從樓梯口的方向傳來！緊接著是一陣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和幾個男生的笑鬧聲！
“靠！誰把門關(guān)上了？” “快看看文哥在不在上面？說好了一會兒球場見的！” “劉耀文！文哥！你在上面嗎？”
是劉耀文籃球隊的那幾個朋友！他們找過來了！
剛剛鼓起的、所有的勇氣，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擾擊得粉碎。劉耀文臉上那豁出去的表情瞬間僵住，轉(zhuǎn)而變成了極度的懊惱和煩躁。他低低地咒罵了一句什么。
宋亞軒也是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拉開了兩人之間過于親近的距離。剛剛那種微妙而緊繃的氛圍，瞬間被打破。
天臺鐵門被人從外面“哐啷”一聲推開。
“文哥！你真在……呃？”沖在最前面的板寸頭男生話說到一半，猛地剎住，驚訝地看著天臺上的兩個人——面紅耳赤、表情懊惱的劉耀文，和站在一旁、神色恢復(fù)平靜卻耳根微紅的宋亞軒。
氣氛……好像有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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