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拍賣行”從未以如此姿態(tài)呈現(xiàn)。
拍賣大廳的穹頂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垠的深邃宇宙幕布。腳下是緩慢旋轉(zhuǎn)、色彩瑰麗的星云光帶，仿佛踏在銀河之上。賓客們并非坐在椅子上，而是懸浮于一個個剔透的能量光泡中，如同被精心包裹的標本，既能清晰看到中央展臺，又彼此隔絕，確保隱私與安全。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馨香，能細微地刺激神經(jīng)，讓貪婪與沖動變得更加敏銳。
重量級的“玩家”們隱匿在光泡之后，只能隱約看到扭曲的強大能量場、非人的輪廓剪影、或是古老徽記的浮光。莉亞·維蘭德爾坐在一個相對靠后的光泡中，努力抑制著內(nèi)心的震撼與激動。她能感覺到，周圍每一個光泡里，都蘊藏著令人窒息的力量和野心。而這一切，都只為了那最終的“深紅之契”。
一道純凈的光柱驟然落下，江夏的身影于光柱中凝實。
他依舊是那身極致的黑與白，扣到頂?shù)囊r衫領(lǐng)口一絲不茍。在這片極盡超現(xiàn)實的瑰麗星海中，他的存在反而成為一種奇異的、穩(wěn)定的坐標，一種絕對規(guī)則的化身。
“歡迎各位蒞臨本次‘深紅之契’專場?！彼_口，聲音平和，卻清晰地壓過了背景的宇宙低語，“規(guī)則依舊，價高者得，命運自負?！?/p>
沒有多余寒暄，光柱旁一面光屏亮起，浮現(xiàn)出第一件拍品的全息影像——一本散發(fā)著微弱光芒、似乎由光影構(gòu)成的厚重典籍。
“拍品001，‘卡薩米爾王朝末代君主的懺悔錄’。記載了王朝隕落前夕的精神熵變與諸多……被歷史抹去的真相。起拍價，十萬積分?！?/p>
競價瞬間開始。出價者多是那些散發(fā)著古老沉暮氣息的光泡，價格平穩(wěn)攀升，帶著一種志在必得的沉穩(wěn)。最終，它被一個紋飾著荊棘與星芒徽記的光泡以高價收走。江夏平靜落槌，仿佛那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數(shù)字。
接著是幾件能顯著提升個體實力或蘊含特殊能量的珍寶，引發(fā)了新興強者們的激烈爭奪，報價聲此起彼伏，積分如同數(shù)字洪流般滾動。莉亞謹慎地參與了一次對某件能小幅提升精神感知的飾品的競價，在價格超出心理預(yù)期后果斷放棄，更像是一次對規(guī)則的實戰(zhàn)演練。
江夏始終從容，他的介紹詞精準而冷靜，總能恰到好處地撩撥起競拍者的欲望。他像一個最高明的琴師，撥動著臺下所有名為“貪婪”的琴弦。
“下一件，”光屏變化，呈現(xiàn)出一個銹跡斑斑、指針卻由凝固黑光構(gòu)成的金屬羅盤，“‘迷途圣者的指引’。附帶一次性的‘絕對幸運’祝福，以及一個……‘永恒迷途’的詛咒。起拍價，五十萬積分?！?/p>
場內(nèi)出現(xiàn)短暫的遲疑和低語。幸運與詛咒并存，風(fēng)險極高。
然而，短暫的沉默后，竟有幾位出價者接連報價，似乎都對自身的運氣或化解詛咒的能力極具信心。價格在一種古怪的氛圍中被推高，最終被一個不斷變換色彩的光泡買走。江夏落槌時，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玩味。
預(yù)熱結(jié)束，氣氛已被炒熱。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重頭戲還在后面，但情緒已被充分調(diào)動。
就在這時，光屏再次變化。
呈現(xiàn)出的拍品，卻讓所有人為之一愣。
那是一個被封存在透明立方體力場中的……一小撮灰燼。暗淡，無光，毫不起眼，甚至顯得有些骯臟。與周圍環(huán)境的極致奢華格格不入。
“拍品009，‘無名灰燼’?！苯牡穆曇粢琅f平穩(wěn)，“來源：外層緩沖帶異常聚合體。初步解析：蘊含高度不穩(wěn)定信息殘渣及未知能量簽名。風(fēng)險未知，收益未知。起拍價，一積分?！?/p>
一片寂靜。
大多數(shù)賓客眼中露出困惑、不屑或警惕。花錢買一堆來歷不明的垃圾？還有未知風(fēng)險？這看起來像是個愚蠢的玩笑。
莉亞也微微皺眉，看不出這灰燼的價值。
江夏等待了片刻，見無人應(yīng)答，便如同流程般準備宣布流拍。
就在他唇瓣微啟的剎那——
異變陡生！
“嗡——！”
那力場容器中的灰燼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爆發(fā)出一種極其短暫卻無比刺眼的灰敗色閃光！那光芒并不明亮，卻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腐朽、痛苦、瘋狂的意味，瞬間穿透了力場約束，如同一聲無聲的尖嘯，掃過整個拍賣場！
啊——！
無數(shù)聲壓抑的驚呼響起。
距離展臺較近的幾個光泡劇烈波動起來，里面的身影似乎受到了某種沖擊。莉亞感到心臟猛地一縮，一股沒來由的寒意竄上脊背，她手腕上的家族符文像是被烙鐵燙到一樣驟然發(fā)熱！
幾乎在同一時間，會場角落一個之前毫不起眼、幾乎完全融入陰影的光泡內(nèi)，也猛地傳出一陣劇烈的能量紊亂波動，雖然瞬間被壓制下去，但那瞬間泄露出的氣息，竟與那灰敗閃光有著一絲詭異的……同源性！
死寂再次降臨，但這次的死寂充滿了驚疑不定和竊竊私語。
那是什么？！
江夏的目光極快地掃過那個角落的光泡，又掠過莉亞的方向（她正死死按住發(fā)燙的手腕），最后落回那逐漸恢復(fù)平靜的灰燼上。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眼底的冰層下，閃過一絲極淡的、如同發(fā)現(xiàn)新玩具般的興味。
“看來，它比看起來的要……活潑一些?！彼Z氣淡然，仿佛剛才只是拍品展示了一個無傷大雅的小特效，“那么，一積分，有人出價嗎？”
“五萬積分?！币粋€嘶啞的聲音突然從另一個方向響起，來自一個籠罩在厚重黑袍下的光泡。
“十萬?！敝爱a(chǎn)生同源波動的角落光泡里，傳出一個經(jīng)過嚴重扭曲處理、非男非女的聲音。
“二十萬！”莉亞猛地舉牌開口。她不知道這灰燼到底是什么，但家族符文的劇烈反應(yīng)告訴她，這東西絕對非同小可，可能蘊含著關(guān)于“回環(huán)”本質(zhì)的驚人信息！
短暫的冷場瞬間被打破！
雖然參與競價的只有寥寥三四方，但出價卻異常果斷和兇猛，價格一路飆升，很快突破了百萬積分大關(guān)。這種反常的爭奪反而讓更多旁觀者心生疑慮和好奇，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看走了眼，偶爾也有人試探性地加入，但很快被那幾家堅決的態(tài)度嚇退。
江夏完美地執(zhí)行著拍賣師的職責，報數(shù)，落槌，目光卻冷靜地記錄著每一個細節(jié)。
最終，這撮“無名灰燼”以高達三百七十萬積分的驚人價格，被那個最先出價的黑袍光泡買家收入囊中。這個價格甚至超過了前面幾件實用的珍寶。
落槌聲響起。
場內(nèi)的氣氛卻徹底改變了。一種微妙的躁動、猜疑和興奮取代了之前的純粹期待。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場拍賣會的水，比想象中更深不可測。
江夏微微頷首，仿佛剛才成交的只是一件普通藝術(shù)品。
“感謝各位的熱情。接下來，讓我們請上下一件拍品，來自……”
拍賣繼續(xù)。
但許多人的心思，還停留在那撮詭異的灰燼和那瞬間的灰敗閃光上。
莉亞握緊了拳，目光緊緊盯著那個拍得灰燼的黑袍光泡，又隱晦地瞥了一眼角落那個曾產(chǎn)生異常波動的光泡。
而江夏，在報出下一件拍品名稱的間隙，無人察覺的瞬間，他的嘴角極輕微地向上揚起了一個像素點。
這盤“開胃小菜”，似乎比他預(yù)想的，還要開胃。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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