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綰昏睡了三日。

這三日里，沈清辭守在她榻前，一邊運轉(zhuǎn)仙力為她壓制眉心的鎖魂玉，一邊讓大長老徹查蓮池舊事?？刹閬聿槿?，線索卻指向了一個早已故去的名字——當(dāng)年負(fù)責(zé)看守蓮池的弟子，在仙魔大戰(zhàn)后便“病逝”了。

“病逝？”沈清辭指尖敲擊著案幾，玄色袖袍下的手骨微微泛白，“一個修為已至金丹期的弟子，會無緣無故病逝？”

大長老嘆了口氣：“仙尊，那弟子是……您當(dāng)年親傳的關(guān)門弟子，名叫凌風(fēng)。他戰(zhàn)時為護(hù)您擋過魔族的毒箭，按說不該……”

“凌風(fēng)？”沈清辭眸色驟沉。那個總跟在他身后，喊他“師尊”，說要像他一樣守護(hù)昆侖的少年？

正說著，榻上的阿綰突然低吟一聲，眉心的鎖魂玉再次泛起紅光。沈清辭立刻上前，掌心貼在她額頭，渡入仙力安撫?；秀遍g，他聽到阿綰囈語：“血……好多血……師尊，別信他……”

沈清辭心頭一震。她夢到的，是誅仙臺？還是……與凌風(fēng)有關(guān)？

第四日清晨，阿綰終于醒了。她睜開眼，看到沈清辭眼下的烏青，愣了愣，隨即別開臉：“我沒事了?！?/p>

“鎖魂玉在你體內(nèi)扎根，若不盡快取出，恐會徹底侵蝕你的魂體?！鄙蚯遛o遞過一杯溫水，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取玉需以昆侖本源仙力為引，過程會很痛苦?！?/p>

阿綰接過水杯，指尖微顫：“你昨晚說……要查蓮池的事？”

“是?！鄙蚯遛o沒有隱瞞，“當(dāng)年看守蓮池的弟子凌風(fēng)，可能與鎖魂玉有關(guān)。”

“凌風(fēng)……”阿綰喃喃念著這個名字，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身影——白衣少年笑著遞給她一串糖葫蘆，說：“阿綰姑娘，師尊讓我給你送來的，他說你上次見山下凡人吃，眼饞了好久?！?/p>

那時候的少年，眉眼清澈，怎么會……

“他是不是總穿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白衣？腰間掛著一塊月牙形的玉佩？”阿綰追問。

沈清辭點頭：“是。你記起他了？”

阿綰搖頭，卻握緊了水杯：“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有時候很奇怪。”不像對仙尊弟子的敬畏，倒像是……審視。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弟子急報：“仙尊！大長老在凌風(fēng)舊居找到了一個密室，里面有魔族的信物！”

沈清辭與阿綰對視一眼，立刻趕往凌風(fēng)舊居。密室藏在床板下，不大的空間里堆滿了卷宗，最顯眼的是桌上的一枚黑色令牌，上面刻著與鎖魂玉相同的魔族圖騰。

“這是魔族‘影衛(wèi)’的令牌！”沈清辭拿起令牌，指腹摩挲著上面的紋路，“凌風(fēng)果然是魔族安插在昆侖的內(nèi)鬼！”

大長老在卷宗里翻出一封信，臉色凝重：“仙尊，您看這個！”

信紙泛黃，字跡卻透著陰狠——

“凌風(fēng)吾兒：鎖魂玉已按計藏入蓮池，待血咒引動，便是昆侖覆滅、少主復(fù)生之日。切記，不可暴露身份，待沈清辭與那靈狐反目，便是你功成之時。父字?！?/p>

“父？”阿綰心頭一涼，“凌風(fēng)的父親是……”

“魔族前右護(hù)法，凌蒼。”沈清辭聲音冷得像冰，“當(dāng)年仙魔大戰(zhàn)，凌蒼被我斬殺，沒想到他竟有個兒子混進(jìn)了昆侖！”

一切都串起來了：凌風(fēng)奉父命潛伏昆侖，以“親傳弟子”身份獲取信任，趁機(jī)將鎖魂玉藏入蓮池，又在誅仙臺配合魔族設(shè)下血咒，讓他不得不“舍棄”阿綰。甚至阿綰被卷入幽冥，恐怕也少不了他的推波助瀾！

“那他為何會‘病逝’？”阿綰追問。

“要么是任務(wù)完成，被魔族滅口；要么是……假死脫身，仍在暗處?！鄙蚯遛o將信紙捏碎，眸中殺意翻騰，“無論他是死是活，這筆賬，我都要算清楚！”

話音剛落，密室突然劇烈震動，墻壁上裂開一道暗門，一道黑影竄了出來，速度快如鬼魅，直撲阿綰！

“小心！”沈清辭反應(yīng)極快，一把將阿綰護(hù)在身后，仙劍出鞘，與黑影戰(zhàn)在一處。黑影身手詭異，招式帶著魔族的陰狠，卻又摻雜著昆侖劍法的路數(shù)——正是凌風(fēng)！

“沈清辭，沒想到吧？我還活著！”凌風(fēng)摘下面罩，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正是當(dāng)年替沈清辭擋箭留下的，“你以為斬了我父，就能高枕無憂？今日，我便用這靈狐的血，祭我父在天之靈！”

他說著，掌心凝聚出黑氣，竟與阿綰眉心的鎖魂玉產(chǎn)生共鳴！阿綰頓時頭痛欲裂，體內(nèi)魔氣不受控制地翻涌。

“阿綰！”沈清辭心急如焚，招式越發(fā)凌厲，卻怕傷了被魔氣牽制的阿綰，束手束腳。

凌風(fēng)見狀，冷笑一聲，突然祭出一柄匕首，上面淬著幽藍(lán)的毒液：“沈清辭，你不是護(hù)她嗎？那我就看看，你是護(hù)她，還是護(hù)昆侖！”匕首擲出，卻不是刺向阿綰，而是飛向密室角落的一個陣眼——那里藏著凌風(fēng)埋下的魔核，一旦引爆，整個昆侖都會被魔氣籠罩！

沈清辭瞳孔驟縮。救阿綰，還是護(hù)昆侖？

幾乎是瞬間，他做出了選擇。他猛地轉(zhuǎn)身，將阿綰緊緊護(hù)在懷里，同時以畢生仙力凝聚成盾，擋在陣眼前。

“轟——”

魔核爆炸，巨大的沖擊力將沈清辭震飛出去，他死死抱著阿綰，后背撞上石壁，噴出一大口鮮血。阿綰趴在他懷里，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聽著他越來越弱的心跳，腦海中突然閃過所有被遺忘的畫面——

他教她御劍，他為她擋雷劫，他在桃花樹下說“護(hù)你一世”，還有誅仙臺上，他將她推下深淵時，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絕望與不舍……

“沈清辭！”她終于喊出他的名字，聲音嘶啞，帶著無盡的悔恨與心疼，“你這個傻子……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原來他從不是絕情，而是以命相護(hù)。原來她恨了三千年的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為她撐起一片天。

凌風(fēng)見狀，還想上前補刀，卻被趕過來的大長老與弟子們圍住。他看著相擁的兩人，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就算你們知道了真相又如何？鎖魂玉已與她魂脈相連，她早晚是魔族的人！沈清辭，你護(hù)得了她一時，護(hù)不了她一世！”

沈清辭咳著血，卻笑了，抬手撫上阿綰的臉，聲音雖弱，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我護(hù)她……三生三世?！?/p>

阿綰握住他的手，淚水滑落，滴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她眉心的鎖魂玉突然劇烈跳動，這一次，卻不再是魔氣翻涌，而是泛起了溫暖的金光——那是她的靈狐本源之力，在沈清辭的仙血與她的淚水中，開始覺醒。

“凌風(fēng)，你錯了?！卑⒕U站起身，周身靈力暴漲，青梧色的光芒與沈清辭的仙力交織，形成一道強(qiáng)大的屏障，“我不是魔族的鑰匙，我是……昆侖的靈狐，是沈清辭的阿綰?！?/p>

她抬手，掌心凝聚出青金色的靈力，直刺凌風(fēng)眉心。這一次，不再是渡魂使的陰柔之力，而是屬于靈狐的、純凈而強(qiáng)大的仙力。

凌風(fēng)猝不及防，被靈力擊中，慘叫一聲，身體開始消散。他看著阿綰，眼中充滿了不甘：“不可能……你怎么會……”

“因為愛，從來都比恨更有力量。”阿綰看著他化為飛灰，轉(zhuǎn)身扶起沈清辭，“我們回家?！?/p>

沈清辭靠在她懷里，虛弱地點頭。陽光透過密室的破洞照進(jìn)來，落在兩人身上，驅(qū)散了所有的陰霾。

他知道，后面還有天界的問責(zé)，還有魔族的余黨，還有阿綰體內(nèi)未除的鎖魂玉。但他不怕。

只要她在，只要他們一起，縱使前路有千難萬險，他亦能踏平。

因為他是沈清辭，她是阿綰。

是昆侖仙尊與靈狐，是跨越三千年，生死不離的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