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側(cè)墻角的青花瓷缸比想象中更沉。缸身繪著纏枝蓮紋樣，花瓣邊緣的描金已經(jīng)氧化發(fā)黑，缸口的木蓋邊緣嵌著圈銅片，上面布滿細密的劃痕。溫竹溪站在缸前，手里的羅盤震動得越來越明顯，竹葉指針幾乎要掙脫盤面似的，死死指著缸底的方向。

“這里面肯定有東西！”墨多多舉著筆記本，筆尖在紙上飛快地畫著缸的輪廓，“說不定是你伯父藏的寶藏！”

“我來！”虎鯊擼起袖子，雙手扣住木蓋邊緣用力往上提。木蓋紋絲不動，反而帶起一陣陳年的灰塵，嗆得他連連咳嗽?！斑@玩意兒怎么這么緊？”

唐曉翼走過去，指尖在銅片邊緣敲了敲，聲音透過缸體傳來，帶著點空洞的回響?！安皇怯眯U力的?！彼麖澭榭锤咨?，忽然停在一處蓮紋中斷的地方——那里的瓷面比別處更光滑，像是被反復(fù)摩挲過。他用指腹按住那處，輕輕往里旋了半圈。

“咔啦——”

木蓋下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輕響，緊接著，整面缸底突然往下陷了寸許，露出圈深褐色的木紋?；Ⅴ徰劬σ涣?，再次伸手去掀，這次木蓋應(yīng)聲而起，一股混雜著泥土與舊紙的氣味撲面而來。

缸里沒有金銀珠寶，只有個半舊的樟木箱，箱蓋縫隙里露出點米白色的布料。唐曉翼示意虎鯊幫忙，兩人合力將箱子抬出來，放在旁邊的矮幾上。箱子鎖是黃銅制的，形狀像只蜷縮的烏鴉，喙部微微凸起，正好能塞進一根手指。

“這鎖……”溫竹溪湊近看，忽然想起什么，從帆布包里拿出那半塊烏鴉玉佩，“這個能打開嗎？”

唐曉翼挑眉，接過玉佩往鎖眼里試了試。玉佩大小剛好嵌進烏鴉鎖的腹部，他輕輕一轉(zhuǎn)，鎖芯發(fā)出“咔嗒”的脆響，箱蓋應(yīng)聲彈開。

箱子里鋪著層米白色的棉紙，上面放著三疊泛黃的信紙，還有個巴掌大的牛皮本子。最底下壓著張折疊的地圖，邊緣已經(jīng)脆得像枯葉。婷婷小心地抽出信紙，念道：“民國二十三年三月……看來是你伯父早年寫的日記。”

墨多多搶先拿起牛皮本子，封面上用鋼筆寫著“修復(fù)手記”四個字，字跡和之前宣紙上的如出一轍。他翻開第一頁，里面畫著些復(fù)雜的線條，像是某種器物的剖面圖，旁邊標(biāo)注著“永樂青花，龍紋扁壺，裂痕修復(fù)步驟”。

“你伯父果然是古董修復(fù)師！”婷婷驚喜地說，“這些筆記說不定很有價值。”

扶幽正對著地圖研究，忽然指著一處紅色標(biāo)記：“這、這里標(biāo)著‘月湖’，旁邊的符號和羅盤上的一樣?！彼麖目诖锾统鰝€小巧的投影儀，將地圖投影到墻上，“放大看，標(biāo)記周圍還有很多小符號，像是……某種機關(guān)的密碼?！?/p>

唐曉翼拿起最后一疊信紙，指尖拂過紙面，忽然停在其中一頁。紙上畫著個簡易的羅盤圖，旁邊寫著行小字：“竹葉指針遇月湖活水則動，需以烏鴉玉佩引之，方可尋得‘歸處’。”

“歸處？”溫竹溪皺眉，“是什么意思？”

查理突然跳上矮幾，用爪子扒了扒牛皮本子，露出夾在里面的一張小照片。照片已經(jīng)泛黃發(fā)脆，上面是個穿著長衫的中年男人，懷里抱著個青花瓷瓶，站在一間古舊的店鋪前——那店鋪的招牌，赫然是“查理九世”四個字。男人身邊蹲坐著一只雪白的小狗，脖子上系著紅領(lǐng)結(jié)，和眼前的查理幾乎一模一樣。

“這是……”溫竹溪的呼吸頓了頓，“是我伯父？”

唐曉翼看著照片，琥珀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澳悴改贻p時，和我祖父是朋友?！彼曇舴泡p了些，“這店最早是我祖父開的，后來交給你伯父打理?！?/p>

虎鯊?fù)蝗慌牧讼率郑骸拔抑懒耍≡潞隙ú刂竺孛?！我們?nèi)ピ潞诫U吧！”

溫竹溪拿起那張地圖，指尖落在“月湖”標(biāo)記上。地圖邊緣有處小小的批注：“銀蛇環(huán)伺，需烏鴉引路。”她忽然想起之前宣紙上的“防銀蛇，信烏鴉”，心里莫名一緊。

唐曉翼將信紙放回樟木箱，忽然看向溫竹溪，嘴角噙著慣常的笑意：“看來我們的新店主，得和我們跑一趟月湖了?！彼瘟嘶尾弊樱y質(zhì)懷表撞擊著玉佩，發(fā)出細碎的響聲，“不過別擔(dān)心，有本少爺在，出不了亂子?！?/p>

溫竹溪握著羅盤，指尖傳來輕微的震動。陽光從窗外斜照進來，落在唐曉翼的發(fā)梢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她忽然覺得，這場突如其來的遺產(chǎn)繼承，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是簡單的交接。

墨多多正和婷婷討論著月湖的傳說，扶幽在調(diào)試他的新發(fā)明，虎鯊則在研究地圖上的路線。查理蹲在唐曉翼腳邊，尾巴尖輕輕掃過他的腳踝，像是在催促。

唐曉翼低頭摸了摸查理的頭，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溫竹溪。她正低頭看著地圖，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側(cè)臉的輪廓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他忽然移開目光，耳根卻悄悄泛起一點紅。

“對了，”溫竹溪忽然抬頭，“月湖在哪里？離這里遠嗎？”

唐曉翼挑眉，將地圖折好塞進懷里：“不遠，開車三個小時。”他拿起樟木箱，“明天一早出發(fā)，今晚你先住店里，樓上有空房?！?/p>

溫竹溪看著他抱著箱子走向樓梯的背影，忽然想起照片里那個抱著瓷瓶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看眼前這個玩世不恭卻隱隱透著可靠的少年，心里某個角落變得暖暖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穿透云層，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檐角的風(fēng)鈴輕輕晃動，發(fā)出清脆的響聲……